“那个人没有为难你吧？”宫豪突然一问让郑安心生疑窦，“或许是他对那位吴管家有一些了解吧！”
“他倒是为难我便好了。”郑安开玩笑般说道。
“难道他没有为难你，还帮助了你？”宫豪看着他。
郑安于是如是回答道：“并没有，他想和我做忘年之交，但是被我给拒绝了。”
“哈哈……，”宫豪听完大笑，然后说道：“你千万不要怀疑他，这表示他很欣赏你。”
郑安只是淡淡一笑，道：“我倒也知道，但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宫豪点了点头，“对于你来说，道义比什么都重要，但是老夫要提醒你的是，吴管家这个人虽然是古稀老人了，看起来也是慈眉善目的，但是论残忍程度，恐怕就连钟家的二公子也比不上他。”
“看来宫公对此人颇为了解，”郑安疑惑地说道。
宫豪看了看他，“有些事情璃儿也不知道，但是今天说到这里了，我便告诉你吧！”
看着宫豪认真的模样，郑安有预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大抵会让人很震惊，但是也算见惯大风大浪的他，自觉应该承受得住。
“喏，”
于是宫豪缓缓说道，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最开始其实是司马家的一个普通家丁，因为识字，会算术，比较聪明，便被家主安排了出纳之类的活计，那时候，虽然挺累的，每天看着府中开支的账本，却有一种兴奋的感觉，我以为我一辈子也许会那样过去，但是没想到后面发生了一件事。”
郑安看着他，没有急于打断，以前是司马家的家丁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安静地等待着宫豪继续阐述自己的故事。
“后来是黄初二年的时候，朝廷发现并州一处铁矿不仅出现了巨额亏空，连朝廷投入进去的钱也不见踪影，文皇帝于是问当今的司马太傅，太傅当时为侍中，尚书右仆射，于是告诉文皇帝自己有办法解决。”
“他的办法就是让您去那里？”郑安问道。
宫豪点了点头，“但是这其实是吴管家推荐的，我们这样的下人，老爷一般看不见我们做得多好，但是管家一定知道，因为他直接管着下人，所以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管家。”
郑安笑了笑，心中想道：“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好物。”
或许是宫豪看穿了郑安是怎么想的，他说道：“你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肥差，太傅对皇帝下过命令，一年之内要扭亏为盈，他不亲自做，吴管家也不亲自做，是手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我亲自做的。”
郑安听到这里，心里也颇为无奈，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宫家的开头是一点也不容易啊。
“但是好在我挺了过来，我花光了有的积蓄并向司马家借了一大笔钱，宴请当地官员和大族，疏通关系，在铁矿里培养自己的人，然后暗中调查一个多月，终于发现导致亏空的几个蛀虫，奏报朝廷之后，他们几个便被抓走，之后，我给铁矿立下了多条规矩，在保证铁矿能够持续盈利的情况下，大家也能从中分一杯羹，结果三个月，就盈利了。”
“这么说的话，文皇帝知道了，应该提拔重用你才是。”郑安说道。
宫豪叹了叹气，摇了摇头，“不然怎么说年轻气盛，容易冲动，我当时脑子想的并不是仕途上的风光，而且我不认为我一个平民出身的人能够争得过那些累世大家出来的，所以我推辞了，我写了一封信，告诉吴伯，愿意一直待在并州，吴伯和太傅大人商量后，便同意了，从那天开始我便算是脱离了司马家了。”
听完这个，郑安心里有了疑问，“宫公，盐铁专营，您虽然代管铁矿，但是铁矿并非你的私产，难道就没人觊觎？”
宫豪听完，淡然一笑，眼前这个年轻人聪明多谋，但是还是年轻，需要历练的地方还有很多。
“怀民，这做生意赚钱，不能鲸吞，你一口全吃完了，连骨头渣子都不给其他人留，别人迟早得对你动手，而我不做那样的蠢事，正因为铁矿并非我私有，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并没有从铁矿的直接收益中分得多少羹，除去给铁矿中那些官吏的，几乎大半就上交给了朝廷。”
郑安似乎明白了，“自己留得少，给朝廷交得多，年年如此，朝廷自然相信你，我大致明白宫家是怎么起来了，但是您留得少，又怎么发展其他的赚钱行业呢？”
宫豪笑了笑，“我在并州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是重新打通了从铁矿到铁铺中间的关节，从此以后，并州冶铁再无以次充好，吃回扣的现象，并州的铁器成为了大魏铁器的代表，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我给并州冶铁立下了规矩，但是当时我已经是商人了，商人还是应该赚钱，所以我在并州开了几家冶铁的铺子，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好，这就是我赚的第一桶金。”
“创业艰难，概莫能外。”郑安感叹道。
而宫豪只是继续说道：“后来虽然我的冶铁铺子开遍了整个大魏，但是我知道这种钱并不保险，因为大魏行屯田之制，所以购买铁器的主要就是官府，为了能有更多的钱，我于是将目光转向了各种能够赚钱的行当，今天宫家的六条商路，每一条都是当年我亲自走出来的，差点丧命的次数我都记不起了。”
郑安听完，心中着实敬佩。
宫豪却反问道：“你知道我与司马家的关系是作何感想？”
郑安听完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过去的司马家仍为大魏忠臣，立下过汗马功劳，宫公是那时司马家的人，又有何不可？”
宫豪开玩笑道：“那你不怀疑我和他们现在还有勾连？”
郑安对这一切似乎早就释然了，于是说道：“论迹不论心，在下坚持自己的道义，相信世家还有公理存在，宫公也是一样的吧，虽是商贾，经商多年，但是也有自己在坚持的东西吧！”
宫豪看着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时候，“可教可期，这样的人才，是上天怜悯我宫家，赐予我们，或许宫家的未来，就全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