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是有关系的。
有什么关系?雪箐又接着问。
诸葛轻歌笑了笑,看向了西街小巷所在的方位,她摩挲着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柔顺的发丝在她手指夹缝间滑落,“之前那户家里小孩被米里石头崩掉牙的人家,就住在西街小巷里。”
住在西街小巷里的人家,自然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而那户人家之所以会去东升食粮买米面,其实是个意外。
诸葛轻歌到了西街小巷后,并没有着急去找那户性杨的人家,反而是和西街小巷里的人打听杨家人的事情。也就了解到了当年杨家人上东升食粮买米面的大致过程。
杨家汉子是个憨厚老实的,那时候得了家里婆娘的话要出去外面买米面,好给要上学堂的儿子补一补身子,他一上街就被琳琅满目的店铺给迷花了眼,根本就不知道去哪一家买米面比较好。
干脆就一路看过去,发现东升食粮的米面是最便宜的。
“谁能想到,那东升食粮的掌柜年底为了冲业绩,让账面上好看一点,能在米面里掺大半的石头沙子?”说话的人拍着大腿,一脸不忿,“就不怕死后下地狱!”
雪箐有些不解,“米面里面掺了石头沙子,难道杨家人就看不出来?”
“诶哟喂小姑娘,人家拿出来给杨家汉子看的都是好米好面,是在叫伙计装米面的时候,故意将杨家汉子引走了,等杨家汉子发现的时候找回去,东升食粮的掌柜只一句‘我们做的实诚生意,你肯定是故意装了石头沙子来讹我们’给打发了!”
“杨家汉子就是想说理,也没地儿说。那可是陈宰相家里的铺子!”
闻言,雪箐不由得叹息,穷人向来是寸步难行,在这种权贵云集的城邦里,更是如此。可偏偏人又都想往繁华的大都市去。
诸葛轻歌问那人:“现在杨家人怎么样了?”
“哼?怎么样了?”那人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了一口气,脸颊两侧的肌肉一直往下拉,看起来很不高兴,“本来杨家的娃娃是可以上学堂的,崩坏了牙学堂里的娃娃们都笑话他,他现在连学堂都不敢去了,就躲在家里。”
“造孽哦,那原本是个猴皮的娃娃!看着可机灵了,现在缩头缩脑的,什么都怕。”怕什么?就怕别人笑话他是个豁牙,笑话他爹没本事,居然还能叫人给骗了。
让雪箐给那人递了一小块银裸子,诸葛轻歌笑道:“多谢相告。我还想问问,杨家住在哪儿?”她虽然知道杨家人住在西街小巷里,可是到底住在西街小巷哪一条道口,她却是不知道的。
那人接过银裸子满脸的笑容,没想到自己八卦还八卦出钱来了,当下就很热切的说:“我和杨家就是街坊,正好要回去,不如一起走?”
原来是街坊,难怪对杨家人的事情那么了解。
“好啊。”诸葛轻歌从善如流的跟着那人身后,那人不时回过头来与她唠嗑:“夫人你是哪儿的人?是杨家的亲戚吗?”她看诸葛轻歌那么关心杨家的事情,还以为诸葛轻歌和杨家有亲戚关系。
诸葛轻歌也不解释,只是含糊道:“的确是和杨家有些关系。”
要真论的话,她现在作为世家的商业顾问,是属于杨家人敌对那一边的。不过,诸葛轻歌今天来找杨家,可不是来结仇的。
恰恰相反,她是来化解仇怨的。
杨家门庭弥散着一股颓败的气息,门口周遭种着的葡萄藤都枯了大半,垂落下来,就像大块绞在一起的头发。风一吹,有种难闻的味道。
雪箐皱了皱眉,本想说些什么,可看诸葛轻歌并未不适,也就没有说话。
那人大力的拍了拍杨家门:“杨老汉,有人来找你们咧,快点出来。”不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很不客气。放在世家贵族眼中,这叫粗鄙,可对于西街小巷这些终日埋头讨生活的人来说,却是习以为常。
衣食住行都艰难,不为生计奋斗,反而在那儿计较什么礼节,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来了。”一声无力的应答后,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男子拉开了门,他先是看见了自己的邻居,而后才看见白白净净又穿着显贵的诸葛轻歌和雪箐,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短衣衣角,“夫人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晓得你。”
街坊有心看热闹,也不走,笑着道:“说是你的亲戚。”
诸葛轻歌笑笑,“我就是来找您的,不若我们进去坐下,慢慢谈?”她看了街坊一眼,“您若是有空,也一齐进来坐坐吧。”
“好啊。”杨老汉还没点头呢,街坊就扫开了他,进了屋子里。
小屋很是逼仄,根本就是一间大屋子,里头连客厅都没有,直接用布帘分割成了两个小房间,锅碗瓢盆都堆积在墙角边上,诸葛轻歌一眼扫去,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杨老汉黑沉黑沉的脸上有点发红,他这家里头实在是不好看啊。他一把扯开一头拉着的布帘,露出里面的床和书桌来,那书桌干净整洁,与这小屋格格不入,床上锁着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见了亮光,那小孩下意识的看过来,看见诸葛轻歌这样美丽的夫人,蹭的一下红了脸,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住了。
街坊笑话道:“这娃娃,怎么还害羞起来了?可见是夫人漂亮哦。”这儿的人,说话就是直接。那么多夫人贵女,从没有人说诸葛轻歌漂亮过,至少当面没说过。
“夫人,来请坐。”杨老汉将书桌前的椅子往前推了推,局促不安的请诸葛轻歌坐下。
至于其他人,是没有得坐的,只能站着,或者坐那种很小很矮的木乣子。
诸葛轻歌摇了摇头,她一个人坐,倒不如不坐,和大家一齐站着。
杨老汉想叫她坐,又不敢,推了推躲在被子里的孩子,叫喊道:“云子,不要躲懒了,快点去倒茶给夫人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