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腾等苏丹走了之后,才上楼,敲门,她开门,他见她脸色煞白,无力沮丧的神情,他说:“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瞧你脸色差的,来,跟我说说。”
“还不是我那个后妈,跑来闹事,要收下这所房子,这房子是我爸和我妈一起买的,她怎么可以有权利拿走了,可我看我爸那么辛苦,我好心疼,我真想搬走,把这房子给她,只要她不闹了,不再折腾我爸爸了就好。”
“你爸爸有你这么个好女儿,多少都是欣慰的,别担心,她不是走了吗,也没来继续闹了,也许她会想清楚的。”他说。
“嗯,好。对了,我做了西米露,只是变成了西米糊,你尝一尝,看好不好吃。”她说着打开冰箱,端出用玻璃口碗装的芒果西米露。
“不错,看起来和甜品店卖得很像,我来尝尝看。”他做出跃跃欲试想吃的表情,尝一大口,说:“嗯,真好吃,不错,手艺很棒。”他大快朵颐,迅速吃光了碗里的。
“再给你盛一碗?”她满心欢喜。
“好,这么好吃,不错过。”他笑着说,其实他刚吃过饭来的,为了让她开心,他把自己的胃豁出去了。
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如果不是轰轰烈烈的话,那么就平平淡淡吧,快乐的去吃亲爱的女孩做的一道菜,快乐的去接收一个男孩错把月季当玫瑰买来送你的花束,快乐的喊一个人的名字只为等对方应答一声什么话也不用说,快乐的走他走过的路,哼她哼过的歌谣。平平淡淡的风景里,和风日丽的春天类暖爱,好过狂风暴雨的激烈,好过冬雪霏霏的缠绵。
那一刹那,我只想和你静坐,相视一笑,有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交换,你说天气,我说花开,一起老。
小喇叭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老唐,忙问:“唐叔叔,你快给我说说,欢欢的病情是怎样了,有药物控制没,以后怎样才可以好啊,还有啊,会不会是误诊。”
老唐蹲坐在地上,长叹一口气说:“这两天我遍了各个医院,确诊了,这个病潜伏着,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不知道,她也一直好好的,偶尔说呼吸困难,心闷,我们也没当回事,拖到现在,目前也只能靠一些速效救心丸这样的急救药物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做手术。最难的就是,我无法对她开口说这个病情,但不说的话,我又怎么能蛮得下去,我该如何告诉她,这是什么药,该在什么时候吃。”老唐万分痛苦,不该怎么办。
“这个我来想想办法,叔叔,欢欢她妈妈知道她的病情吗,她什么时候回来看欢欢,虽然她表面说从来不说自己想妈妈了,其实我能想象到,她能不想念自己的妈妈吗?”小喇叭希望唐未欢的妈妈能回到她身边来照顾她。
“她啊,她哪里还顾女儿,我没说,她不会接我电话的,她恨我,她现在有了新的家庭,她不可能会回来照顾欢欢的。”老唐心知肚明,前妻对他恨之入骨,恨他的背叛,随后她也背叛了他,高调地找了靠山,另嫁。
女人出起轨来,总要比男人天真决绝多了,连家庭都可以不要,也要追求爱情,她还会管女儿吗?
小喇叭替唐未欢难过了起来,幸好她并不清楚自己的病,她还有那么多美好的梦想,她还有喜欢她的方腾,还有这么多关心她宠爱她的好朋友,一切不幸都将化险为夷,都将过去的。
“叔叔,药到时候你直接给我,我会想办法让她吃这些保心药的,如果相安无事,那就不要告诉她这个事实,以免她成日活在恐慌里,那种无法预料的东西会最要人命了,让她一直都这么坚强,积极,温暖下去,好吗?”
“好,好,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听你的,我这个做爸爸的给她的关心还不如你给的多,我真惭愧,我当初就不该和她妈妈离婚,娶了苏丹,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老唐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是啊,不然她也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该成叫唐未欢了,她说她不叫唐欢,父母没有给她欢乐,所以叫未欢,我真的希望有天她可以重新做回曾经的唐欢,那个欢乐的唐欢。”小喇叭说。
那些欢乐的时光,渐已走远,留下模糊的轮廓和深刻的记忆,场景湮灭,回忆弥坚。
越过河流,明山弱水间,遇见了荒野无涯岁月,转来有回去,她只是想长成她想要的美好样子,那个她,是父母的骄傲,那个她,拥有世间凡俗女子都有的幸福。
有人爱,有想要爱的人,烦闷生气的时候可以对一个人撒泼,欢心喜地时自有一个人承载你的撒娇。
谁都知道,TMD这世界上但凡活着的哪一个人,不带点伤的,有的跌跌撞撞头破血流,有的踉踉跄跄伤痕累累,有的咽泪装欢面目全非,真真正正能治愈自己的,只有我们自己。
要学着做一个内功深厚的人,受了点伤,中了点毒,用自己的内力把它逼出来,这股内力,就是我们内心的坚强,担当,温暖。那些美好的字眼,都足以治愈我们自己的内伤。
在柏邦尼《给妹妹的一封信》中,有这样的一段:我要你相信温暖,美好,信任,尊严,坚强这些老掉牙的字眼。我不要你颓废,空虚,迷茫,糟践自己,伤害别人。你要有强大的内心。要有任凭时间流逝,不会磨折和屈服的信念。不是因为在象牙塔中,才说出我爱世界这样的话。是知道外面的黑,脏,丑陋之后,还要说出这样的话。
小喇叭想,无论这个世界给你是怎样的面目和命运,你都该相信那些老掉牙的美好字眼。
老唐走的时候,背驼得厉害,步子也很缓慢,像是一下就老了十年,头发也白了很多,小喇叭心酸,她下定决心一定要照顾好唐未欢。
方腾还真耐下心和唐未欢一起学起了英语,他认认真真跟着她后面发音念,她老笑他读的不标准,一遍遍纠正他的发音,他有意要这样,当她像个小老师一样念着的时候,他就凝望着她的脸,她光洁的皮肤,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一下,很纯洁的,碰一下,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落在她脸上,他想就这样看着她,就很舒服了。
“哎哎,跟着我念,我读一遍你也读一遍,然后单词默写,写不出来的话……”
“默写不出来怎么办,不如罚我天天放学来接你回家吧。”他的脸凑近过来,他身上没有了阿迪香水的气息。
“想得美,那么高调,我怕我会成为你的那群女花痴的公敌啊,默写不出来的话,我就罚你……罚你写诗吧,你得写诗送给我。哎,对了,你的钢笔字写的那么好看,你教我写钢笔字吧待会。”她想到信里他洋洋洒洒的字迹,就缠着要他教她练字。
方腾哪敢动笔写啊,一写就得穿帮,他的字也不逊色于苏西京的字,只是那完全就是两种笔迹啊,他只好说:“我来虚心向你学英语,你不想教我了,反而要我教你,你不是个好老师。”
“我是不耻下问好不好,其实我的字又娟秀又清丽,一点也不比你差,是吧。既然你不教我,那你就得默写单次,错一个写一首诗,错一个写一首诗,看你错多少个。”她邪恶地笑容闪露着。
“一共默写多少单词?”
“一百个……”
“可不可以稍微数量上少一点?”
“好,一百二十个。”
“……”
于是那天晚上,苏西京接到了方腾的求援电话,足足要写二十多首小诗,方腾对篮球感兴趣对诗歌一窍不通啊,只好让苏西京来顶一顶。
“怎么一下子要写这么多诗,你要出诗集吗,还要情真意切,不得滥竽充数,你怎么好起诗来了。”苏西京纳闷,正安抚着回家哭诉的姐姐苏丹,寻死觅活的姐姐,正数落着唐未欢这个继女的种种不是,听得苏西京耳朵都要麻木了,一个是亲姐姐,一个是心仪暗恋许久的女孩。当然,苏西京绝对了解自己姐姐的所作所为。
“默写英语单词,错一个罚写一首诗,你在心里写了那么多洋洋洒洒的诗,现在她这样要求我了,你知道,我哪会写诗啊,拜托好兄弟了,帮我完成这个你最专长的任务吧。你别多想啊,我还没有和她正式交往,你也喜欢她,我不会和你争的,她本来就是喜欢信里的你,适当的时候我会告诉她真相。”方腾说这些话,是由于他内心的内疚自责,他想不出什么话来解释。
方腾觉得,如果他继续和唐未欢在一起,那么就是背叛了好兄弟,苏西京一封封信经营起来的良好形象,都被他直接抢占了,是不是像狸猫换太子啊。方腾却又无法说服自己立刻就远离她,他每天都想要见到她,一面是心爱的女孩,一面是最好的朋友,他难以选择。
方腾可以确定,苏西京一定会答应这个请求。
因为苏西京喜欢唐未欢,喜欢了,那就是会甘心情愿去为对方做任何可以讨得对方欢喜的事,尽管,有股替他人做嫁衣的意味。但苏西京还是很快就答应了,他很想给她写信,像那时一样,收到她的信。当他得知方腾和唐未欢都彼此喜欢上对方,他决意隐退自己,他的喜欢和他的信都从未出现过,他就当是帮了方腾追求唐未欢。
成全他们的美好,就当,是给唐未欢的祝福,他的姐姐给她带来了痛苦,他做这些就当是替姐姐弥补她的,就让这个秘密永远都秘密下去,只有他和方腾两个人知道。
“二十首诗,我今晚上写好,明早你在我家楼下等我,我拿给你。至于那些信,我想,就当是我和你的秘密。方腾,我们俩从小玩到大,你总让着我,谁家孩子欺负我,你护着我,现在,我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可你清楚,她如果知道我就是她那么憎恨的继母的亲弟弟,你觉得,她还能原谅我吗?她也那么喜欢你,你把真相告诉她,说其实一直写信给她的人不是你,你叫她怎么能接受。所以,不要说破了,我对她也只是有好感,我不会那么太伤感的。”苏西京说着,这些话无疑都是骗人又骗己。
苏西京越是这样说,这让方腾更加的愧疚,他也并不是把唐未欢当作一件东西一样拱手让给苏西京,他以前总把自己最喜爱的玩具,篮球让给苏西京,可爱情是完全不能等同想让的。他想问心无愧,想把真相告诉唐未欢,让她自己来做选择。
这样,对三个人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至于苏西京的姐姐就是唐未欢的继母,时间久了,纸包不住火的。如果唐未欢懂事,她应该明白,这一切都与苏西京无关,他姐姐的不好,不能意味着苏西京有多讨厌。
也许只是苏西京自己多心了呢,也许当唐未欢知晓了整件事,只是惊讶后微微一笑呢。
唐未欢没想到,第二天方腾真的交上来了二十首小诗,精美的诗句,她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着,她钦佩地看着方腾说:“你真棒,在这么短的时间写出这么多高质量的诗,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好啊,我瞧瞧有没有眼袋和黑眼圈。”
方腾低着头,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是啊,熬了一晚上的成果,不过得到你的肯定,我就知足了。”
“好,下次默写单词继续这个办法,又可以锻炼你的文笔,又可以让我欣赏到好的诗句,两全其美。”她狡黠地说。
“可不可以不谈诗,不如谈谈我们的未来。”
“我们?未来?哈哈,还早着呢,我和小喇叭约定好了要一起考北影,高三一年我会一心学习备考的,你别想做祸害,以后见面的次数要减少。”唐未欢翻开课本,温习功课。
“还要减少,你也太苛刻了吧,是不是伤好了就想方设法躲着我,那我以后每天放学都在你校门口等着你。”方腾说。
“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你,不理你。”
“你无法视我为空气,只要出现,你肯定不会不理我。”
“自大狂。”
唐未欢嘴上这么说,心里是美得慌,她不再努力掩饰自己的喜欢,她只是想先以学习为重,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再接受方腾,做他的女朋友,现在,关系就保持这样子,就很好了,比朋友好亲密一点,比恋人要稍疏离一点。
“小喇叭拿了一些瓶瓶罐罐的小药丸,说是补充维生素的,让我心闷的时候就吃一粒,我很讨厌吃药啊。”唐未欢向方腾申诉着。
方腾皱着眉头,紧张了起来,说:“你总是心闷吗?有没有去医院检查啊,药可不是能随便吃的,别瞎吃,当心吃坏了。”
“是啊,有时候会呼吸困难,胸口闷,可能是太气虚了,得补补,下次你过来,煲猪蹄汤给我喝好不好。”她趁机打劫似的。
他笑着点头说:“没问题,想吃什么都说出来,我一个人住习惯了,什么菜什么汤都会做。”
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在慢慢发生着变化,两个人,都是没有父母在身边,都是要一个人住着一套房子,自己照顾自己,他们能很默契地了解彼此心里想要的是什么,无非是有个依赖,有个陪伴着,温暖着的人。
他们都共同极度缺乏着爱。
小喇叭费尽心思,将每一片药丸上都刻上V的标志,做得很像维生素片,这些药,一定会治好唐未欢的病。
然而,小喇叭很快自己也忧郁了起来。
那个黄昏,她们住的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奥迪车,走下来一个女人,穿着体体面面,拎着小包,细细的高跟鞋,小喇叭从她身边擦过也没认出那是自己的妈妈。
“张小芭,我是妈妈。”
小喇叭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见一个和自己过去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的妈妈,她揉揉眼睛,确定那就是自己的妈妈时,激动地大喊一声“妈妈”就飞奔了过去。
“妈,你回来了,怎么都不提前打个电话,我爸呢,我每次打电话给他,都找不到你,我好想你。妈妈,你变漂亮了,会打扮了,很时尚嘛,不错不错。”小喇叭牵着妈妈的手,要把妈妈往家里领。
“喂,我赶时间,你快一点。”奥迪车里探出一个男人肥肥的脑袋,指着手腕上的手表,没好气地说。
小喇叭的妈妈忙点头说:“很快就好,我就说几句话。”
“妈妈,那个叔叔是谁啊?我爸呢,我爸去哪了。”小喇叭隐约敏感到了什么,她有种强烈的不安,她四处搜索着周围,喊着:“爸,爸你在哪儿啊。”
“别喊了,你爸没回来,以后,妈妈可能不会和爸爸一起回来了,但妈妈会偷偷回来看你和外婆,外婆年纪大了,你多照顾她,等妈妈脚步站稳了,就把你和外婆都接走。”
小喇叭呆愣了,身子微颤着向后退,她摇着头,咬着嘴唇,明白了,她再看看那辆锃亮的奥迪车,她睁大已盈满泪水的眼睛,两只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她很快就要成为和唐未欢一样的孩子了,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
“你和我爸,离婚了,是吗?你喜欢钱,喜欢这个有钱的臭男人了,是吗!”小喇叭哭喊着说。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小喇叭的妈妈泪水涟涟,不敢正视女儿的眼睛。
“你嫌我爸爸没有钱,你就可以不要这个家不要我和爸爸了吗,你要多少钱才可以不和我爸离婚啊,你说,你说出来,等我长大以后我努力工作全部都赚了给你,好不好!”小喇叭的哭声凄厉,歇斯底里。
小喇叭哭着跑回家,站在阳台上,悄悄看着奥迪车驶远。
外婆慢慢地走到阳台上,颤巍巍的,浑浊的眼睛,苍老的声音问小喇叭:“是不是你妈回来了啊,这几天我老做梦梦见她,她也应该回家看看了啊。”
“外婆,我妈过得很好……”小喇叭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唐未欢陪着小喇叭,就像当初她父母离异时小喇叭陪着自己一样,谁也没想到,父母的婚姻总是没有孩子对父母的信任牢固。
亲爱的爸爸妈妈,请你们在考虑清楚的时候再结婚,请你们再考虑清楚的时候再生下我,请你们生下我之后,不要,不要那么轻易就离婚,没有了你们的家,我后悔当初为什么我要被你们生下来,这样我就不会如此难以面对如今的现实。
唐未欢眼看小喇叭喝下了几罐啤酒,她倒了一杯蜂蜜水放在小喇叭手上,说:“你不要陪我喝酒,你自己还非要喝这么多,你叫我在一旁看着多难过,来,我也陪你喝。”
“不行,你不许喝……你都生病了你还喝酒,你坐着,我喝我的,喝完就倒头睡,什么都忘记了,酒能解千愁……”小喇叭醉了,自己说着话,竟说出了唐未欢生病的事。
“你真醉了,我哪有生病呀,我不是好好的吗?”唐未欢只当小喇叭醉了说胡话呢。
“你真的生病了,真的……生病了好,我也要生病,病死了拉倒,反正爹不管妈不爱,活着有什么意思。”小喇叭举着个啤酒罐胳膊在空中挥来摆去。
“发酒疯了,傻瓜,谁说你爹不管妈不爱了,谁都疼爱你,谁会舍得不疼爱你呢,你这么招人喜欢,我,外婆,还有你爸爸妈妈,还有侯信文,我们都关心你,都疼爱你。”她轻轻拍着小喇叭的肩膀,哄着,安抚着小喇叭。
小喇叭靠着沙发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花。
她把小喇叭手上还紧握着的啤酒拿掉,盖上被子,生怕惊醒,她将灯调到昏暗,走到房间里,给方腾打电话。
“小喇叭喝了很多酒,刚睡着,我心里好难受,我们都是一样的孩子,我们的父母没有了婚姻,而我们,也就失去了家。记得爸妈刚离婚那阵子,小喇叭还安慰我,说习惯了就好了。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是不能回想从前,从前就在这个屋子里,有爸爸,有妈妈,有一家人的欢声笑语,甚至我一抬头看看四周,我的眼前就有当年我们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妈妈在厨房做饭,爸爸在客厅看足球,他会去给妈妈帮忙洗菜打下手,我就不停往厨房溜,偷偷夹菜吃。”她说着,眼眶已湿润,往事一重重,一幕幕地再现。
如那首《昨日重现》里唱的:
在我年少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守侯在收音机旁,听我最喜欢的那首老歌,动人的旋律会让我微笑,但那些快乐的时光,已经离我远去很久了,我很奇怪那些醉人的旋律飘向何方。但有时候,那些所有我熟悉的旋律,又会象老朋友那样回到我的耳边,外面的阳光依旧温暖。 他们开始低声吟唱,这样的感觉很好,但愁情至极时,我会伤心落泪,就象年幼时的我一样,也许这便是昨日的重现,追忆往昔那些逝去的幸福时光,更另今天的我黯然神伤。时过境迁,但我仍记得为她唱的那首爱的歌,那些如诗般的歌词,那些难忘的旋律。对我而言,这一切也许会消逝在很多年后,然而,那些青春岁月的伤感回忆,却又如此清晰的在我脑海里浮现。不禁让我黯然泪下,昨日重现,已不再从来。
昨日重现,已不再从来。
方腾长久的沉默,安静地听她说话,她说了很多很多自己童年在父母身边的故事,有宠溺的时光,也有犯错挨骂站墙角的时候,她说着,会笑,笑得那么难过。
那个静静的夜,似乎很漫长,漫长得天都不会亮了,小喇叭,是不是天亮了你就会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大声欢唱,青春没有悲伤。
他们打了足足三个小时的电话,后来,她睡着了,他听了一会儿她平稳的呼吸声,他对着话筒柔声说:“我以后,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有你,有我,有我们的未来。”
他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那个女人一个月都没有打电话回来了,钱还是按时会打到他的卡上,以往每次那个女人打越洋电话回来,他在电话里都是暴躁地狂骂,让她带着臭钱滚蛋,他说永远别让他再见到她,她是他此生无法磨灭的耻辱。
她这么久没打电话回来了,是生病了?还是出意外了?还是,已经忘掉他这个儿子了。
他按灭烟,靠在阳台上,天空飘渺着几颗星宿,那些煽情故事里,不是说人死了都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吗,他的爸爸,是不是也正在天上守望着他。
他不能原谅那个女人,那样,又怎么能对得起他死去的爸爸。
那晚方腾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爸爸,爸爸一脸的安详,没有死去时痛苦的挣扎和血泊,爸爸说他已经不恨他妈妈了,也希望他也能放下仇恨,原谅她,不管她曾经做错了什么,她依然是她的妈妈。爸爸还说,她不爱我了,可她还是那么爱你这个儿子。
醒来,他枕边满是泪水,真的是爸爸来托梦给他,还是他自己的心理暗示,他内心痛苦,一想到惨死的爸爸,他就无法平息自己,是那个女人一手毁掉了原本幸福的家。
他无法原谅,他不能原谅。
如果她真的爱他这个儿子,就不应该在事发后跑去了美国,一去不回,她这是在逃避道德的谴责,逃避对儿子的抚养,当然,她每月都会打给他钱。她打来的那些钱,全部被他任意挥霍一空,她这些年唯一给他的就是钱,如果那些钱就是她对儿子的关爱,他宁愿付之一炬,统统挥霍掉。
小喇叭在第二天就真的恢复了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还是大小大闹,下课期间和侯信文你追我赶,只是唐未欢觉得,那些笑容过于灿烂,过于夸张,以至于笑容那么得不真实。
小喇叭还是会每天中午吃一个鸡腿,但再也不会狼吞虎咽地吃了,吃得很慢,总是吃着饭就掉下来眼泪,直呼饭菜辣极了。
分明饭菜里,一个辣椒也没有。
“小喇叭,我求求你,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来,大声哭出来,你这样憋在心里你会憋坏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话为什么不在我面前说出来呢。”她担忧地说,她没有预料到,小喇叭会把一切都闷在心里。
“我没事,真的没事,你瞧瞧,我胃口很好,吃嘛嘛香,睡得也好,他们的事都过去了,不想再提了,我是大孩子了,总归长大都是要离开父母身边的,早晚都是个离开,没关系的。”小喇叭笑笑说,脸色很差。
“真没事?别骗我,说好了好朋友要一起分担的,两肋插刀。”她说着,在自己的胸口上拍了一下,很够义气地说。
“那我保证,以后我都乖乖的,不开心了都告诉你。”小喇叭认真地说。
小喇叭在日记里写道:
亲爱的唐欢,其实,我更想叫你唐欢,我多希望你不再是唐未欢,而是从前那个欢欢乐乐的唐欢。我和你一样,都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我们的命运是那么的相似。每当我看着你保护我安慰我的笑脸,我就恍惚,恍惚你没有生病,你还是从前那个健健康康的唐欢,我宁愿,生病的是我。你和我不一样,你比我坚强,比我独立,比我勇敢,你会在痛哭之后微笑面对生活,而于我,这很难,我努力微笑,终究苦涩。
你曾说我是一个爱喊狼来了的小喇叭,我不高兴的时候,就会逢人就说,我不开心啦我不开心啦,我只是想有人关心我,疼爱我。当狼真的来了,我却再也不愿意喊狼来了,没有人来了,除了你,没有人懂得我了。
小喇叭写完,把这一张纸叠了一个小小的角。
在下一页,她又写了一行话,是写给侯信文的:
信文,你总让我喊你信文,我觉得很矫情,这一次,我喊你信文,是在日记里。我老是欺负你,我以为你会生气不理我,但是你没有,我生气时总把你的书往地上扔,我以为你也会扔我的书,但是你没有。我知道啊,你喜欢我,但,我不是一个好女孩,你应该找一个明媚,温婉的女孩,而我,不够美好,我可能要一直都一直孤单。原谅我,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
她写完,用一把小锁小心翼翼地锁上日记本,放在抽屉里,那个抽屉里放的都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有爸爸买给她的芭比娃娃,有从小大到的相册,有美丽的小明信片,还有一些可爱的印章。她翻开相册,泣不成声。
“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都这么大了,该一个人面对了,真是个胆小鬼。”小喇叭自嘲着自己。
那本日记里,还有夹着一封她写好的遗书,每个人都应该写好遗书,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不会死。
冥冥中,小喇叭仿佛理智极了,淡破芸芸众生一般,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哲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