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鹤微知。
对于上次他说的再见,婉晴自然没当一回事,反正他说只是因为工作原因留下来而已。
不知这人找她做什么,有些意外,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接听。
“梁婉晴,你在哪呢?”
不待她开口,鹤微知就急哄哄地问。
“鹤微知,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婉晴看着起身回房间的汪静瑜客气地问。
对方笑了两声,接着说:“梁婉晴,好不容易跟你取得联系,你这语气不用这么生疏吧?”
婉晴也有些想笑,顺势推开笔记本电脑合上,起身拿着杯子去吧台。
“你不是很忙吗?还在鹤城没有回总部吗?”
鹤微知沉默了几秒,叹了一口气,语带怒气:
“梁婉晴,你可真没良心,听你这语气好像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啊,我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十多年不回来,跟同学叙叙旧都不行吗?”
婉晴一边接水一边笑,“好了,好了,鹤长官不要动怒啊,真找我有事啊?”
“你有空吗?有点私事想请教你。”
“什么私事?”
“你有空就出来呗,我在公寓门口等你,我租了套房子,需要采买点东西,我一大老爷们不懂这方面,所以就请你帮帮忙。”
婉晴一愣,一连喝了几口水,“你,你不打算回你的美/国了?”
“什么我的美/国啊,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就算再怎么不喜欢我留下来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我的心就不是心啊?这么捅我不疼吗?”
鹤微知坐在车里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
婉晴被他的话噎住了,没想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
主要还是以前的事令她心理阴影大,难免会敏感,不想节外生枝就会自然地冷漠。
其实鹤微知并没有给她添麻烦,人家说话做事都很光明磊落,这种请求实属人之常情,也许就是她自己太杯弓蛇影,想多了而已。
鹤微知继续解释:“我上次说了工作不定性嘛,这次的新任务时间有点延长,刚好要跟周边几个城市的重要部门打交道,天天住酒店也不方便,所以就找了套公寓,家电家私都有,就是日用品那些需要自己添置,我对这方面不擅长,汪大艺术家又不是单身,其他人我也不熟,所以只好找你帮忙。”
话说到这个份上,婉晴再拒绝就显得太不够意思,想了想,刚好自己也要去图书馆找一些相关教材,于是放下水杯,开始收拾东西:“那行,你等等我。”
婉晴换了衣服,跟汪静瑜说了一声,之后就背上包包,换鞋出门。
路上收到嘉煜给她发来的语音。
小家伙还是那么嘴甜,总是能哄得她开心,母子俩人一来一往地聊着。
“妈咪,嘉煜生日快到了,你会来给跟我过生日的吧?”
梁嘉煜那边正是中午休息时间,背景音有点吵,还能听见旁边的小奶音在叫阿姨,说她做的纸杯蛋糕好好吃。
小家伙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还要应付那些小迷妹,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婉晴静静听着小大人的甜言蜜语,忍不住唇角上扬。
真不知道这孩子的浪漫细胞是遗传谁的。
关于生日,婉晴明白小家伙期待已久,可她不知道梁霁风怎么安排,而且上回让她接走嘉煜已经是违背了约定的,保不齐他会来讨债。
所以她不好跟孩子开出空头支票,自然也不想让孩子失望,只能想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
嘉煜的生日是周二,她想着前一天去幼儿园帮他庆祝一下也不是不行,提前跟老师说,和小朋友们一起过也很有意义的。
于是就在心里这么决定下来,不过并不打算告诉孩子,万一做不到岂不是让嘉煜更加失望,只说妈咪尽量想办法。
梁嘉煜明白妈咪不好做主,懂事的他也懂见好就收。
其实他心里面更担忧的人是他的老父亲。
嘉煜觉得爹地真是越来越过分,天天喝酒抽烟发脾气,回家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天亮了才回去,就连他的作业检查的次数都少了。
虽然他可以趁机偷懒,但他不喜欢这样的爹地,宁愿要以前那样严格的爹地。
就在前一天,趁着回老宅聚餐的时候,梁嘉煜一回风云山庄跟太婆婆告了状。
梁霁风在车里打完电话,刚一进门就被梁国安叫去了老太太的房间。
梁霁风甫一进门,空中就飞来一只白瓷茶盏。
他嘴里我操一声,身子灵巧地后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暗器。
“啪嗒”一声,茶盏四分五裂,是上等的景德镇玲珑瓷。
梁霁风见证完那只茶盏落地开花,转头迎上一脸怒气的老太太,挑了挑眉,两只狭长黑眸微微上扬,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哟,我奶奶都会玩飞镖了,看来周海林这老家伙医术见长,奶奶的身体真是一天比一天好啊。”
“臭小子,你是不是成心要气死我?巴不得我早点去见你爷爷?你说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爷爷,还有你爹妈。”
秦文君坐在轮椅里,一双浑浊老眼瞪得像铜铃,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孙子,心里的火气不断往上冒,真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我的奶奶啊,您放心,就您这身子我看还能再战二十年。”
梁霁风迈着长腿,三两步走到老太太身后,抽出双手按住老太太的肩帮她按摩。
“风儿,我问你,那个姚立新的女儿你怎么得罪了人家?人家好好的千金小姐要学识有学识,要相貌有相貌的,怎么就把个相亲给搅黄了?搞得人家回家哭了几天,说是被你骗了。”
老太太想起姚家这件事就止不住心梗。
四年前吃了曲家那样的亏,在孙儿的婚姻大事上,自然不敢再有任何纰漏。
虽说四年前那件事弄得人尽皆知,不过他们梁家家底殷实,权势依旧不倒,想要巴结攀附的人自然络绎不绝,想要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有。
这次她特意让儿子仔细斟酌,经过一轮轮挑选,翻尽人家祖上几代人的背景资料,特意精挑细选的孙媳妇人选,满心欢喜安排梁霁风相亲。
结果连夜被人打电话来讨伐,说他们一家人都是骗子。
秦文君向来最要脸面的一个人,被人如此谩骂怎么拉得下这张脸,气得差点再次中风。
一旁的梁国安脸色更难看。
那姚立新是他游说过来的同盟,两个人站队同一阵营,本来就是想用这门亲事绑定关系,结果这个侄儿不光不跟人好好相亲,还搞得关系恶化,人家连夜就要跟他瓜田李下,这岂不是要便宜了对家。
“霁风,这件事你最好是立即去姚伯伯那边跟人好好道个歉,该送的礼不要少,人家的千金许配到咱们家那是下嫁,不能这样不知道好赖。”
“那个什么姚小姐是吧?我怎么骗她了,我可是实话实说的,家里的情况跟她交代清楚了,就问她愿不愿意,她自己受不了要矫情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强买强卖吧?再说,老子给他们家送的礼还少啊?城中村那堆烂摊子是谁担下来的?建立商圈,居民楼,学校,医院,配套设施样样齐全,哪样不是给他姚立新跟他儿子长脸?到底是谁不知道好赖?他要是知道好赖就给老子闭嘴好好干,不然分分钟让他下台。”
梁霁风冷哼一声,面色如常,走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捡起茶盘内一只茶盏在手指间转动起来。
“她说你带着女人孩子一起去相亲,你这个混账东西,有你这样侮辱人的吗?不是跟你说过,那个女人你少去沾,你还嫌不够惨是不是?”
梁国安看着梁霁风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指着他质问。
梁霁风扯了扯唇,抬眼与他对视,黑眸里的戾气尽显:
“大伯,我这叫侮辱人吗?我可是诚心诚意的,我有孩子有女人的事难道是假吗?再说了,那个女人是我孩子的妈,她在我面前病倒了我难道不管?那嘉煜怎么想?我再怎么混蛋也不至于对自己孩子如此泯灭人性吧。”
“你不要说这么多理由,反正你就是成心不想找是不是?我就不明白了,那么多的女人,你就非她不可啊?”
梁霁风俯身点击入水开关,看着清水注入茶壶,温度随着水位慢慢上升,微眯着眼,沉声笑道:
“放心,就算我想,也不一定还轮得到我。”
当天的聚餐又是不欢而散,连带着梁嘉煜也被勒令不允许跟表哥上楼打电动。
吃过饭后,梁嘉煜被梁霁风提着衣领丢进车里,一路忍受爹地的冰冷臭脸。
将他送回家里,梁霁风又一脚油门走了。
当天晚上,梁嘉煜等到很晚才听见爹地回来的动静。
本以为太婆婆跟大爷爷把爹地教训了一顿会让他知道改正,结果爹地老顽固照样那个德行,这让梁嘉煜心里恨得牙痒痒。
妈咪那边也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面,想着以自己生日为借口把妈咪骗回家去,可是听妈咪的语气似乎不太可能回家里。
于是他又加了一句:“妈咪,嘉煜生日这天很想在家里过,要是妈咪能来就好了。”
婉晴这边跟儿子聊着聊着就看见了站在车门边等她的鹤微知。
于是她哄着小家伙先好好上课,到时候再跟他打电话。
鹤微知开的是辆低调的雷克萨斯。
见到婉晴自然地帮她打开副驾驶车门。
婉晴看着一身休闲装的男人笑了,“你看起来并不像是很忙的样子。”
鹤微知跟着笑:“梁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苛刻?我是个普通人,也要生活的。”
“你这叫没苦硬吃。”婉晴犀利点评。
“算了,斗嘴我斗不过你,我乔迁新居你就给个面子行不行啊?”
“行啊,我倒要看看你的新居有多高级。”
“我看起来就非得住高级公寓吗?”
“那公寓附近有超市什么的吗?直接去那里买东西方便点。”
“好,听你的。”
车子开去城南的一片老小区附近,在一家生活超市前停下。
婉晴在来到路上就帮鹤微知一一列出了清单,所以买东西的时候井然有序,直奔目标。
采购日用品这点事她麻利地帮他解决。
买完单出来,婉晴手里提着一只沉甸甸的购物袋,就打算跟他分道扬镳:
“好了,鹤微知同学,你的任务我协助你完成了,我自己的事情还没办,我得去图书馆了。”
鹤微知皱眉:“正好饭点了,我总不能让你帮我干活一口饭都不舍得请你吃吧,要是传出去我还有脸吗?”
“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婉晴忍不住怼他。
“不是说笑,真的一起吃个饭呗。”鹤微知面色有些严肃了。
见他固执,婉晴只能随他一起将东西放进尾箱,又坐进他的车子。
鹤微知说自己不熟悉哪里有好吃的,让她拿主意。
高档的地方婉晴自然不熟,路边的餐馆倒是可以对比,眼睛望着窗外寻找目标。
想起十年前好像曾经来过这里,那时候是为了感谢那个男人,说要请他吃饭,手里没什么钱,担心他狮子大开口,只好随意指了一家看起来平价的西餐厅,结果那人点最贵的套餐,把她急得汗流浃背,当然,最后买单的人还是他。
故而凭着印象说:“你就在这附近泊好车,我们走路进去里面看看。”
鹤微知听她指挥,二人下车,走过两栋楼的交叉路口。
这一段不像十年前那般繁华,有几个楼盘烂尾了,变得人烟稀少。
他们并排走过一条十字路口,从巷子里面传出来一阵吵闹,似乎还伴随着打斗声。
鹤微知职业性敏感,一听见动静就下意识地伸出左臂,将身边的婉晴挡住往自己身后拢紧,右手已经摸向腰侧,按住手枪继续往前走。
婉晴双目圆瞪,就在鹤微知的手要碰到自己时,往发出动静的那一片冲了过去。
她朝那边的人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