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内。
悠扬的卡农D大调钢琴声贯穿入耳。
婉晴驻足抬眼,瞧见坐在窗边托腮凝神,一身淡蓝色裙子的汪静瑜。
温婉的少女,面色平静且显得有些忧郁,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面前咖啡杯里的勺子,身形比之前瘦了不少。
看见婉晴时,汪静瑜唇角微弯,朝她招手。
婉晴自接到电话时起,心情就异常激动。
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出在衡南时过往种种片段。
同时,心底的酸涩痛楚再次席卷而来,令她整个人像是泡在柠檬水中一般酸涩。
她深吸口气,朝着汪静瑜走去,拉开座椅在她对面坐下。
尽力压抑着心底的难过,保持着平静,可是眼底的伤心依旧可窥。
“静瑜……”
想说的话哽在喉咙出不来,只能勉强地笑着,一开口就破防,转移视线望向窗外金色的阳光,假装被刺到眼酸掩饰难过的泪水。
虽然汪静瑜跟她说过,她们之间不再是好朋友,可她内心依然有着静瑜的位置。
哪怕见不到面,她仍旧感觉到她与自己在一个城市,就像之前的鹤微知一样,那是一份牵挂。
而现在,这份牵挂也要远离她而去了。
这样也好,他们都走了之后,自己将更加无所畏惧,不用再担心梁霁风会拿他们来要挟自己,毕竟她现在做的事更加危险,她不能让他们知道。
“柯柯,我给你点了抹茶蛋糕和卡布奇诺。”汪静瑜朝婉晴微笑。
婉晴听见亲切的称呼心中一暖,抿了抿唇,同样笑着看她:
“静瑜,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喜好,你出国是……”
“放心,不是因为你的原因。”
汪静瑜及时打断她的话,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蛋糕送进口中咀嚼,接着又说:
“你知道的,衡南太卷了,我的成绩越来越跟不上,几次模拟考试结果勉强能上本科线,加上身体也吃不消,我姨妈舅舅他们都在澳大利亚,知道我的情况一直劝我爸妈带我过去那边治疗,那边的上学环境也比国内友好,所以,坚持完这学期我就要走了。”
这时候,服务员端上了汪静瑜给婉晴点的咖啡和蛋糕。
婉晴趁机抽出纸巾擦拭眼泪,看着杯子里爱心拉花的卡布奇诺,刚才静瑜的话让她的心里稍许好受了些。
同时她也为静瑜感到高兴,“静瑜,这样挺好的,希望你会越来越好!”
“会的,你呢?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去了哈罗礼德,那可是贵族学校,不是一般人上得起的学府,将来是不是也要走国际路线?”
静瑜恢复了些许调皮的模样,笑着打趣。
婉晴端起咖啡杯小抿一口,看着静瑜的眼睛,心中有着千言万语,都无法再说出口来。
最终只是微微摇头:“目前没有这个打算,考上哪里就上哪里吧。”
“柯柯,虽然我们回不去了,但人生路还是要继续,鹤微知来找过你对吧?他也找过我,说给你发了很多邮件,可你从来不理他。”
汪静瑜平静地说着话,其实心里依旧有难言的苦涩。
她在休病期间去看过鹤微知的。
见证了那个原本阳光健康的少年变得瘦削吓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落魄地躺在病床里。
少年脸色惨白,眼神空洞,思想神游,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刺痛了她。
那时候的汪静瑜心里痛恨着梁婉晴,因为造成鹤微知那般模样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她甚至后悔帮了婉晴。
所以在见到梁婉晴的时候,她对她丝毫没有同情,只有恨意,她知道那是因为嫉妒心作祟。
冷静下来之后,她试图去理解,可是依然无法做到。
直到得知鹤微知已经出国,而梁婉晴则如她所想地过上了上流社会的生活。
汪静瑜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选择释怀。
在接到鹤微知的越洋电话时她很激动。
不过鹤微知并不是为了找她,而是想通过她打探梁婉晴的消息。
那一刻的汪静瑜有过受到侮辱一般的难堪,却也因为鹤微知能主动找自己感到开心。
事后更有因为梁婉晴的无情,为鹤微知打抱不平,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嫉妒。
少女怀春的年龄,她无法做到大度接纳,即便在学校里追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可她心里仍旧无法释怀对鹤微知的执念。
学习的吃力,加上身体的拉垮,让她越发下定决心选择听从父母的话,离开这里,至少那样离鹤微知近一些。
这次过来前,她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的。
在见到梁婉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还是输了。
因为婉晴身上的淡定自如是她无法做到的。
婉晴听完汪静瑜的话,微微一怔,握紧杯子的手慢慢松开,放下,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蛋糕在手中把玩,随口道:“他,挺好的吧?”
“嗯,他在剑桥,他爸妈陪着,已经适应那边的生活。”汪静瑜尽量平静地说着。
婉晴吸了吸鼻子,将蛋糕送入口里,甜腻的口感充斥着口腔,掩盖住了酸涩。
她打心底为鹤微知高兴地点头,“那就好,他值得更好的,这样才不会有遗憾。”
知道了鹤微知的情况,婉晴的内心更加踏实了,自己现在踩着钢丝,孤注一掷地往前,指不定哪天暴露之后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在那之前,至少让她知道了内心想知道的,不敢奢求别的,这样就挺好的。
汪静瑜握住婉晴冰凉的手指,“你真的能做到忘记他吗?他可是为了你一直在努力,哪怕是在父母的监视下他都没有打算放弃。”
婉晴唇角微微抽动,低头避开汪静瑜的眼神。
“我本就不该与他纠缠,静瑜,如果他还来找你,你就跟他说,我已经留在梁霁风身边的事实不会改变的,让他有点长进,不要总做无用功。”
话虽说得这般狠,自己内心却如同刀子绞痛。
在梁霁风身边的时间里,她如履薄冰,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以前的联系方式早就被她注销,鹤微知发过来的邮件,她根本没有点开看过。
她内心深知自己已经害惨了他们,鹤微知甚至差点因为她丧命。
她深知只要梁霁风在一天,鹤微知就无法正常出现在她面前。
她如何还能继续连累他?
唯一能做的就是冷漠地选择无视,那才是为他将来和前途着想。
毕竟只要人好好活着,健健康康的,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
汪静瑜拿出一本《基督山伯爵》推到她面前,“柯柯,这是他送你的,本来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可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接受,不过现在我要走了,也看出来了你的决心,虽然我喜欢他,但也不屑于用下作手段。”
婉晴闻言苦笑,心中酸楚不断往上涌出,她明白鹤微知送她这本书的意思,更懂得静瑜喜欢鹤微知的痛楚。
她必定是不能接受的。
不能给鹤微知留下哪怕半点的念想。
更不能让静瑜带着双倍的痛苦离开。
他们之间的纠葛本就不应该存在,抛开所谓爱情,她更珍惜他们三个之间的友谊。
可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婉晴微笑着将书本推回去,看着静瑜淡淡地说:“静瑜,我不会收的,你帮我处理吧,什么梦想和未来我不要了,有梁霁风在的地方,我根本不用操心这些,你们自己好好的,保重!”
说完起身,在眼泪流下来之前,毅然转身离开了。
因为她知道,咖啡馆外面等候她的车子里面有人一直在监视着她。
她每天的一言一行,都将会传到那个远在国外的男人手中。
警惕让她不敢表露自己丝毫的真心。
汪静瑜看着婉晴逐渐远去的瘦弱背影。
手指攥紧书皮,眼中噙着泪花,冷冷笑着,内心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