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风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脚步声仿佛踩在婉晴的心上。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是他身上的沐浴味道。
她的呼吸跟着屏息,这味道她太过于熟悉。
他常年早起锻炼后洗澡,短寸发没有吹干的习惯,沾着透明水渍,软趴服帖在额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清冽阳刚,更衬得五官立体出挑。
梁嘉煜手里拿着蜘蛛侠徽章,跑到男人跟前举高炫耀,像是献宝一样。
奶声奶气道:“爹地,你快看看这个,妈咪给我做的,厉害吧?”
男人垂下眼睫,轻轻扫过小家伙手中的东西。
淡淡道:“起来怎么不换衣服就跑下来?”
梁嘉煜心虚地撇撇小嘴,不太高兴地收回小手。
“人家做梦梦见妈咪,就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嘛。”
“搞事情,平常上学没看你这么积极。”男人一边整理袖扣,一边轻声责备。
梁嘉煜本来对爹地有怨气,不过现在看见了亲爱的妈咪,对爹地的那点怨也早就消失殆尽。
毕竟自己确实不对在先,所以懒得跟他计较。
婉晴正襟危坐在沙发边沿,看着父子二人有些局促不安,但也不能不说话。
她声音温温柔柔,轻声对着男人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接了嘉煜就走。”
接着又想到什么继续说:“明天,我可能会晚些时候送他回来。”
男人本来没有看她,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转身过来看向她,眼神中有些异样。
“哇喔,爹地,真的吗?太好了,我可以跟妈咪待在一起两天啦,太感谢您老人家了,我简直爱死您了!”
梁嘉煜在旁边听妈咪说明天送他回,整个人一下高兴得蹦了起来,两只眼直放光,伸手就要去抱高大的男人。
他的身高和手臂只能触及男人的大腿,就那样像只小哈巴狗似的,缠住男人的腿向人致谢。
同时又觉得不能忽略了妈咪的感受,于是转头过去看向婉晴。
笑嘻嘻地说:“妈咪,我也爱你哦!爹地妈咪都爱我,我也爱你们,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婉晴看着儿子的笑脸,回以甜美的微笑,然而她却感觉到了男人的目光不那么愉悦,定定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她收起笑脸,微微牵动唇角,与男人对视一秒后迅速垂下眼帘。
男人轻笑一声,剑眉微挑,眸色暗了暗,嗓音低沉道:
“你有没有记错?我可不认为是两天啊,那天晚上到底有……”
婉晴身心一怔,倏地红了整张脸,马上开口制止他继续往下说:“梁霁风,我没记错的。”
她情绪有些激动了,但是交易这种事又是羞于启齿的,她没办法讲明白,只能更低下声音:
“你说过的,几次就见几次,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梁霁风眼神定定地瞧着婉晴,那较真的模样,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激动就脸红,从脖子红到了耳尖,若是再欺负她一下,眼泪就要下来了。
男人心里的恶趣味横生,低头看看抱着自己大腿一脸天真无邪的小无尾熊。
勾唇朝着女人笑道:“有几次我还不清楚吗?梁婉晴,你现在倒是挺会钻空子啊。”
婉晴不想继续跟他讨论,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要让她回忆,自己说出来那不堪的事情。
她索性不再理会地转过脸去,不再看他,脸上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气愤难以抵消,小手都攥紧了拳。
小家伙仰着粉嫩小脸看着爹地,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纯澈干净。
他不明白地看看爹地又转过去看看妈咪,根本不懂他们之间讨论的事情是什么,但是大概感觉得出来是和自己跟着妈咪在一起的时间有关。
他见妈咪那模样是被爹地气到了,不由伸手扯他爹地的皮带。
男人不耐烦皱眉啧了一声,甩了甩身上的小狗。
梁嘉煜两只小手立马改成了帮他整理衣角,顺势拉了拉那条没打好的领带,奶声奶气道:
“爹地,你看妈咪都生气了,Miss简说过,男生要有绅士风度,不能和女生吵架拌嘴,更不能动手,我就从来不会跟女同学吵架,佳佳把我的书本弄脏了我都原谅她的,爹地,你就答应妈咪带我去玩吧,我天天在你身边,你都烦死了,为了公平起见,我也要烦一烦妈咪的对不对?”
果然,梁嘉煜的话起了效果。
男人心里嘀咕着这女人的嘴还不如三岁的儿子,那么死倔,怎么会生出这样能说会道的儿子的。
倒也被儿子的话捋顺了毛,顺坡就驴,下了台阶,道:“真不是故意刁难,梁嘉煜明天有比赛要参加。”
梁嘉煜奔向妈咪,婉晴伸手抱起他在怀里抚摸他的脑袋,也不抬头看男人,问:“明天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两点半,市文化宫的少儿击剑比赛。”男人边说边低头弄那根没系好的领带。
“那到时候我送他过去还是你来接?”婉晴问。
男人没有答话。
婉晴抬眼看他。
男人系领带的动作从开始的悠哉慢哉变得极度不耐烦,眼中带着一丝愠怒看向她。
婉晴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必然是她来做的,他对她大呼小喝的事情,从端茶倒水,到上床睡觉,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
但她只是当做无视地收回目光,心里面早已泾渭分明。
毕竟现在跟他之间早已经不是以前那样的关系,这不是她该做的事。
梁霁风的脸色变得极差,手上动作极其粗鲁,干脆将领带整根扯了下来,揉成一团,狠狠丢在茶几上。
菲姨那边已经做好了早餐,给男人端来蔬菜汁和原切牛排,朝着他热情招呼:
“风少爷,早餐好了,一起吃了再去公司吧。”
梁霁风冷冷瞥了一眼沙发里正在认真研究玩具的一大一小。
倏地转身,从他们面前拂过,留下一道冷风,刮过母子二人身上。
直到关门声重重响起。
梁嘉煜抬头与妈咪对视一眼后耸了耸肩,握住她的手。
轻声道:“妈咪,你别害怕,我爹地他就是这样的,经常心情不好,可能是因为没有马子的原因。”
婉晴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不敢置信地抱着小家伙,看着他的脸:“嘉煜,你刚刚说什么?”
梁嘉煜挠了挠脑袋,双眼清澈无辜地望着妈咪,认真地回答:
“就是泡马子呀,爹地总是逼着我喝牛奶,吃牛排和鸡蛋,说我不吃就长不高,长不高将来就没有马子泡,我就问爹地他的马子是不是很多,爹地说因为每天要接送陪伴我,害得他没有时间泡马子,对了,妈咪,爹地说那天晚上他也逼着你喝了一晚上牛奶对不对?爹地这人真是太坏了。”
婉晴已经被儿子的话语惊得满脸通红。
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些不该他这个年纪知道的事情。
那个男人他怎么能跟三岁多的孩子说这些呢?
真是太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