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芮跟婉晴都看着梁霁风,似乎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梁霁风看一眼婉晴,微微勾唇。
故作沉思状地伸手端起酒杯,微微摇晃一圈。
冰块在玻璃杯里发出清脆声响,他的声音跟着落下:
“这还用说?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啊,背调做的及时才能有老婆,反之,手慢无。”
婉晴深谙这人脸皮厚,倒也没想到他能如此大言不惭,不由用交握住的手指抠了抠他手心。
梁霁风放下酒杯,将藏在桌下的手拉上来,让婉晴的手朝上,轻轻揉捏着那根没有戴戒指的无名指,似乎在用无声的语言警告她。
婉晴的眼睛与他对视上,撞入两潭深渊之中。
本就近距离,又有酒精的作用和暧昧灯光的衬托,加上刚才从韩冰芮口中得知他很早就将自己的照片藏在钱包里,整个人都有些软,想要扑进他怀中抱着他。
韩冰芮看着眼神拉丝的两个人,感觉出来自己简直多余,只好咯咯一笑。
“这的确是老梁你的风格,不过你们孩子那么大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是不是太不够意思?给我瞧瞧你闺女的照片呗。”
说着端起酒杯朝着婉晴笑:“梁太太你不介意吧?”
婉晴莞尔一笑:“当然,会介意。”
接着又说:“我们家孩子是我老公管得多,我尊重他的意见。”
梁霁风面上浮起一丝嘚瑟,冲着韩冰芮扬扬下巴,“听见了吧,我老婆说介意,我尊重老婆的意见。”
韩冰芮噗嗤一声,“德行,知道你是妻管严行了吧。”
接下来,几个人又聊了一些本地的饮食和背景文化。
韩冰芮偶尔插入一些学生时代的事情,不过梁霁风似乎并不想回忆,只是淡淡一笑地应对。
对梁霁风来说,那段时光是他人生最晦暗的时期。
父母双亡,父亲公司落入伯父手中,他的整个世界都是黑色,除了心理惦念着的仇恨,加上那个叫哥哥的声音一直牵引着他,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在韩冰芮心中却是最美好的回忆。
白衣飘飘的青春时光,窗明几净的教室。
鸣蝉声声入耳,却抵不过那群聒噪的非主流男生鸭公嗓的讨论和放肆取笑。
那时候的她非常惹人注目,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她成绩优异,长相出众,还会跳芭蕾舞,又是书香世家。
她的爷爷奶奶辈都是靠知识改变命运的上层阶级,父母从出生就享受了资源,朝着精英方向培养是必然,他们都是留洋博士,而韩冰芮作为家族唯一的女孩,自小就是骄傲的孔雀,被人捧在手心。
韩冰芮讨厌那种低级无趣的男生,班上一半以上的男生都是那样中二犯傻,像是发情的老孔雀一般对着她发射信号,她看着他们就像看见一群癞蛤蟆。
即便是同样是双教授家庭出身的雷东明,她也丝毫看不上,因为他朝她吹口哨,自以为是地送她粉色芭比,她才不喜欢这种肤浅低级的东西。
她的目光时常落在他们小组最后一排,那里坐着的男生是梁霁风,那个从来不认真听课,甚至故意不交作业,上课下课都爱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忧郁男生。
她试图主动跟他说话,每次收作业的时候总是红着脸在他课桌前停留片刻,看着他紧闭的双目,浓黑的剑眉微微蹙起,长而浓密的睫毛让人心生羡慕。
他永远都是那样,不会主动交作业,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凑过来跟她说话,向她借作业,故意请教她问题,有些甚至伸手拉她的辫子。
她知道那些男生的目的就是故意引起她的注意,想要跟她讲话。
她丝毫不愿意理会他们,因为觉得他们太蠢,但是面对梁霁风的时候她的心情完全不一样,总也忍不住心跳加速,想要守护他,故而每每她都是默默地将他的练习册收上去,偷偷帮他批改,甚至模仿他的笔记给他将答案填写上去。
韩冰芮一直默默地观察着梁霁风,经常会因为他不经意地瞥过来一眼而脸红心跳,哪怕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一句谢谢。
那一次的课间时分,她因为生理期来了一直坐在位置上不敢动。
却听见背后几个男生叽叽喳喳地讨论,时常伴随着让人反胃的笑声。
不要怪她听力太好,实在是他们的声音过大。
“你们猜学习委员的内衣裤是什么颜色的?”一个男生从岛国某女星的身材过渡到了现实中。
雷东明笑嘻嘻地说:“我擦,这还用猜吗?我都看见了是粉红色的。”
另一个男生立马跟着笑:“真的吗?东子,你可以啊,这次是在哪里瞧见的?”
雷东明咳嗽一声,压低了嗓音,可是韩冰芮还是听到了他说用望远镜在操场上往楼上看的。
韩冰芮心里顿时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因为他们谈论的对象就是她,她本来就因为生理期疼痛心烦意燥,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抽噎起来,害得她接下来的一节课都没心思听。
结果等到那节课才一结束,原本趴在座位上的梁霁风腾地从椅子上起身,伸手便拎住雷东明的衣领,连拖带拽地将人从教室后门带出去了。
等到大家听见雷东明的的呼叫声以及着桌椅倒塌的声响时,梁霁风已经将人带上了楼顶。
很快便传来摔门和重物敲打的声音,伴随着雷东明的惨叫。
一时间,大家都吓坏了,包括闻讯赶来的老师们。
韩冰芮听着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以及联系到之前听到的内容,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梁霁风是为自己出头而动的手。
她知道在学校打架的后果,更何况等到校长级长们拿着工具撬门的时候已经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韩冰芮担心起梁霁风会受到处分,甚至想到了想要去找父母甚至爷爷奶奶出面来帮他。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确多虑了,因为梁霁风自己家族的势力丝毫不容小觑。
最终的结果令她十分满意,她想要去跟梁霁风道谢,亲手拿着一直派克钢笔送给他,没想到却被梁霁风随手推开,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说自己要睡觉让她不要吵。
再后来,梁霁风便无声无息地没有再回来学校,过了很久她才知道他离开了鹤城去了美国。
往事再次涌上心头,韩冰芮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隔着烟雾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依旧会有些微微的酸涩。
她见过他最惨烈的时候,知道他的痛苦,看到他现在的转变心里自然为他感到高兴。
她只会将那份美好存在心底,永远保持着对他的滤镜。
即便有遗憾,那也是一份独有的美好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