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漫天漫地,视线所及之处一片银白。艾芩握着迪诺斯的手,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她裹着白色的水貂皮制作的长袍,手可以捂在宽宽的袖口里,长袍后面有一个帽子,戴上帽子,整个长袍就呈斗篷状,将她从头到脚包了起来。帽沿、袖口、长袍沿边,全都缝有又厚又蓬的貂毛,可以帮她抵御寒风。
迪诺斯则身着羊毛织成的玄黑罩袍,帽沿、袖口和罩袍沿边滚了一圈宽宽的紫色压边,上面还用金线绣有暗纹这是他身为全军统帅的象征。
迪诺斯并不喜欢罗马人那种放浪奢侈的生活,因此他的饮食和服装都十分节制,但塔修斯认为统帅就要有统帅的样子,便还是在庞贝名匠那里为他定制了一套玄铁铠甲,一把锋利的玄铁剑,以及象征身份和地位的罩袍。
艾芩抬头,黑发黑眸在漫天白色中分外醒目。去年此时,应该正是她前去寻迪诺斯的时候,今年此时,她就站在迪诺斯身旁,与他并肩走着。她真的不在乎是在2000年后,亦或是北希腊,亦或是现在的诺拉,只要能和迪诺斯在一起就是足够。
迪诺斯觉得艾芩的手有些凉,便用力握了握,“外面冷,早点回去吧。”
艾芩却摇了摇头,和迪诺斯一起在雪地上漫步的感觉简直好到爆。
“对了迪诺斯,你会堆雪人吗?”艾芩突然问到,眼神狡黠又俏皮。
“堆雪人?”迪诺斯愣了下,这个他倒从没接触过。
“你居然没堆过雪人!!”艾芩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来来来,我教你!”
经过一阵折腾,艾芩终于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迪诺斯看着,也效仿做了一个,色雷斯人的艺术细胞真不是盖的,立马就显现出买家秀跟卖家秀的区别,直把艾芩看得目瞪口呆羞愧难当,二话不说拉着迪诺斯灰溜溜地回了营,留下了两个外形差距甚大,但笑得一样灿烂的雪人。
冬天很快过去,空气中弥漫着灵动的气息,饱含着生机与活力。万物复苏的季节,阳光放肆亦温柔地洒了下来,照得整个世界都色彩斑斓。人们渐渐换下厚重的冬装,感受着春天的温暖。
本该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但在这时,银白退去,灿烂袭来,就意味着平静日子已结束,战争即将来临。罗马人已经做好出征的准备,迪诺斯决定带四个军团迎战,塔修斯留守大营。
艾芩像以往一样帮迪诺斯换上铠甲,然后将中国结小心翼翼地系于迪诺斯的腰间。
“还是那句话,平平安安地回来,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迪诺斯一把搂住她,“我也还是那句话,照顾好自己。”
艾芩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其实只要你平安,我就一定会好。”
角斗士与罗马人几乎同时出发,一个从坎帕尼亚省北上,一个从萨姆尼省南下,斯巴达克斯起义以来第一场真正的大规模战役即将拉开。
迪诺斯在达福尔安营扎寨,他骑兵队长带了三百人出去侦察敌军的动向,瓦来利奥明显请君入瓮,派出强大的罗马骑兵瞅准时机对角斗士一阵穷追猛打,角斗士迅速损失了一百多人,骑兵队长带着余下的两百人逃回达福尔。迪诺斯看了,一言不发,稳稳收下了瓦来利奥给他的这份见面礼。
双方这次都十分谨慎,谁都没有提前发兵。迪诺斯就这样安安心心地等着,瓦来利奥也耐得住寂寞。一晃十五天过去,两边都没动静。元老院的长老们呕出一口老血,怎么这边也看起风景来了?
算算时日差不多了,迪诺斯便趁着夜色悄然出发,他让克乌索率领两个军团留守本营,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六个军团沿着海岸整夜行军,一路极为肃静,终于赶在天亮前绕到罗马人后方,切断了瓦来利奥退回罗马的路线,逼着他不得不出兵。
瓦来利奥一觉醒来发现斯巴达克斯居然断了自己的退路,不免有些慌神,但他马上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是斯巴达克斯对他使的激将法,若在此时冲动出兵,正中角斗士下怀。
瓦来利奥这一次全然没有之前的轻蔑,而是以一场硬仗,一个难缠的对手来看待斯巴达克斯,因此行军布阵上比上次要周全许多。整整八天,尽管手下的士兵急不可耐想出去和嚣张的角斗士们决一死战,瓦来利奥却没有丝毫动静。
“罗马人是来这定居的吗?”阿托里没好气地嚷嚷道,“都快一个月了,要不我们直接派两个军团在这守着,其余的人都回诺拉算了。”
迪诺斯眼神一闪,道:“是个好提议。埃诺玛依,你在这守着。阿托里,我们走。”
阿托里惊讶地看着迪诺斯,真打算回去了?
瓦来利奥如同炸毛的猫一样严密注视着斯巴达克斯的一切举动,他看到角斗士只留了两个军团,其余的人开始往回走,不免有些奇怪,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斯巴达克斯的真正用意,并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这么做。
迪诺斯往回行进一段路程之后,就与阿托里分开,两人一个在罗马人右边芬提和英吉尔拉姆纳之间的险要之地筑了营寨,一个在毕维尔纳毗邻阿庇乌斯大道的冲阵要地筑了营寨。
至此,角斗士的八个军团将瓦来利奥全面包圆,不出十天,罗马人就要在饥饿的驱使下出来迎战。
瓦来利奥为此寝食难安,为了活命,他必须要向角斗士其中一个阵营发起攻击,但与此同时,另外三个阵营的角斗士也会跑来驰援,他最多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集中全部兵力快速破敌,趁援军赶到之前结束战斗,否则他就会四面受敌,全军覆没。这无疑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瓦来利奥的脸因为过度紧张与兴奋而阵阵发白。他连夜招来自己的部下,激烈地讨论着退敌的计策,并制定出详细、周密的实施方案。
士兵们发现自己被包围之后,他们的主帅仍然按兵不动,纷纷开始抱怨。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冲上去,现在早回罗马享受舒服日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罗马士兵嚷嚷道,“现在却要因为粮食而发愁!”
一个相对矮小的士兵接过话头:“依我看,胆小的瓦来利奥是害怕了,去年斯巴达克斯三天连胜两场的架势让他变得畏畏缩缩,伟大的罗马军队,居然被一群卑贱的奴隶天天叫嚣开战,真是天大的耻辱!”
大家纷纷应声表示赞同,他们都是罗马老兵,曾经那么所向披靡,而今却窝在营寨里当缩头乌龟,不免满腹怒气。
罗马军营开始躁动不安,内部的分歧和对主帅的蔑视甚至传到了角斗士那里。迪诺斯听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没有动作,也确信其他三人都会随着他,视而不见。
三天之后,罗马军队里偷偷溜出几个人来,向罗马方向跑去,结果被埃诺玛依的军队逮个正着。经过一番审问,那几名士兵招出他们是去罗马请救兵,因为瓦来利奥打算向阿托里的军队突袭,因为那边过去是森林,他打算潜到森林里去,等援军到了再一起攻击角斗士。埃诺玛依亲自押着这几名罗马士兵来到斯巴达克斯的营帐,向他汇报了这一切。
迪诺斯穿着黑色的罩袍,一言不发,凉凉地看着这几位罗马人,长时间的压迫感让他们冒出一身冷汗。
“所以,”迪诺斯突然开口,声音冰冷,“你们是想要报信,却不幸被抓了?”
迪诺斯的语气十分不屑,甚至透露出嘲讽,罗马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却没有回答。
良久,迪诺斯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几个人被押了下去,埃诺玛依立刻走上前来,看着迪诺斯,等待他的指示。
“你觉得可信吗?”迪诺斯没有马上下令,而是转而问向了埃诺玛依。
“瓦来利奥要出兵是真,但绝对不会是向阿托里。”埃诺玛依答到。迪诺斯向他投来赞许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计划看似十分合理,集中兵力攻打阿托里,躲进森林,等待援军。但这无疑是自寻死路,森林内不易骑兵作战,但他这次却有6000骑兵,且不说罗马能否接到求援,就算援军来了,我们只要派四个军团半路拦截,他们也无济于事,而此时躲在森林里的罗马军队非但组织不了有效的进攻,还要面对断粮的威胁,我们只要守住在外面,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逼死他们。”
“没错。”迪诺斯说着,目光一凛,“那请你告诉我,埃诺玛依,你能顶住吗?”瓦来利奥不会去攻打阿托里,而是要攻打埃诺玛依,他据守着通往罗马的要道,瓦来利奥唯一的希望就是倾尽全力攻下埃诺玛依的营寨,往罗马方向撤退,这样就算没有援军,有罗马这样一个强大的后方,角斗士也不敢轻举妄动。
瓦来利奥故意让军队里弥漫抱怨,让角斗士觉得他已经走投无路,然后便派人出来给斯巴达克斯传递假消息,让他把注意力都放到阿托里那里,自己再出其不意攻打埃诺玛依,整个计划严丝合缝,滴水不漏。而迪诺斯就算已经看出了他真正的意图,也不能有任何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按兵不动,等着他去打埃诺玛依,自己和阿托里及克乌索再在第一时间赶去驰援,但这就要求埃诺玛依一定要撑到两个小时,他只有一万人马,却要面对三万罗马军队赌上性命的进攻,压力可想而知。
“如果我顶不住,您也不会把我安排在那里了。”埃诺玛依充满坚定地回答到,灰色的眼睛散发出兴奋的光芒。他确定斯巴达克斯早就料到了这一步,在他率领军队离开的时候,就已经为在这一刻布好了战局。这才是他们的领袖,这才是真正的斯巴达克斯,能带领大家获得自由的斯巴达克斯!
迪诺斯颇为欣赏地看着埃诺玛依,“你只要能撑到两个小时,我一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