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丽雅带着艾芩从侧门进去,里面的灯光十分昏暗。走了一小段,到了一个向下的楼梯口,把守的人都去看角斗了,所以没有人看到她们。
到了地下室,黛丽雅欠身说道:“一般从凯旋门回来的角斗士都会安排在右边的房间。”
艾芩听了,让她在原地等着,然后径直向右侧走去。
说是房间,简直就跟牢房一样,全都是用石头隔成的一个个小隔间,面向走廊的一面全部为木头栅栏,潮湿、阴暗,弥漫着一种腐浊的气息。
艾芩一步步走着,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不能负荷,仿佛随时都会停止。第一个房间里堆放了一些角斗时会用到的设备,第二个房间里是那个获胜的渔盔角斗士,此时他正在埋头处理自己的伤口,没看注意到艾芩。
到第三个房间的门口,艾芩看到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门并没有上锁,艾芩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门,那人转过身来,脚镣声声作响,一双湛蓝的眸子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艾芩死死盯着那张脸,努力不让泪水模糊视线,她走过去,用指尖拂过这张哪怕一丝一毫都刻进她骨髓的脸。她以为自己没有哭,却不知泪水已经如决堤般往外涌。
“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
“是的,我没有。”迪诺斯说着,眼神难以言表的复杂。为什么她没有去雅典?这段时间他一直有听到一些关于艾芩和庞培的传言,但他至始至终不愿相信。直到刚才,在角斗场上,他看到她如此高贵优雅地坐在庞培身边,那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但更让他心疼的是艾芩那空洞的双眼,如同死物一般惊不起一丝波澜。
他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角斗,只为更近一点看到她。他慢慢走向凯旋门,感觉到艾芩身上的气息开始变得混乱,他抬头,看到那双黑色的眸子被瞬间点亮,看到无尽的惊喜、悲伤以及…爱恋。是的,他看到了爱恋,但他仍只能走进凯旋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不知道艾芩会不会来找他,但是又怕她来找他,因为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连自由都没有。
“我去找过你,可是那里除了白雪皑皑什么都没有。”艾芩抽泣到几乎不能言语,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一刻不停地折磨着她。
“你去找过我?”迪诺斯不敢置信地看着艾芩,她居然去找他!冒着漫天飞雪,冒着战火连连去找他!
“你明明说只要下雪了就会回来,为什么骗我?你说过没问题,有你在,为什么还让赛尔维亚送我去雅典?我不想去雅典我不想回家我只要你回来!”
艾芩的情绪开始失控,扛了足足半年的悲伤被渲泄而出。“我疯了一样的去找你,在战场上一遍又一遍喊你的名字,可根本没有人回应我!我每天都在计算着日子,计算着我会不会少想你一点少爱你一点计算着我会不会哪天忘了你放开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可是根本没用!我仍然每晚都会从梦中哭醒,仍然没日没夜地想你,仍然爱你爱到发狂!撕心裂肺也要爱!可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设法找到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为什么让我生不如死地过了半年!我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艾芩哭喊着,几近歇斯底里,清瘦的身子在长裙里摇摇欲坠,“你就那么狠心!那么不在乎我吗!”
忽地,艾芩的唇被狠狠堵上,迪诺斯的气息霸道地卷入进来。他在乎,他当然在乎!她对他而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为什么他会因为那些传言而犹豫,是他太傻太笨太自私了吗,为什么他不曾想到艾芩会因为失去他痛到锥心刺骨!
迪诺斯一手拂着艾芩的腰,一手按着艾芩的头,唇齿之间疯狂汲取着艾芩的气息,那个让他一世痴狂的气息。艾芩愣了半晌,随即闭上双眼,双手环到迪诺斯的后颈,极力回应着这个霸道亦温柔的吻,任由迪诺斯肆意抽离自己的思绪,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让她无力抗拒。她爱他,不顾一切的爱他,就算他一无所有,就算他是斯巴达克斯,就算这场爱注定分离。艾芩的泪水再次滑落,她只希望能在他身边,这样拥着他,吻着他,哪怕只是暂时也好。
两人吻得十分缠绵,似乎要将这半年的分离全部追回来。直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迪诺斯才停了下来,用额头抵着艾芩,大口喘着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真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杀死的角斗士。”
“我不在乎,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天堂地狱,我陪你走。”艾芩紧紧抱着迪诺斯,将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至少他现在还活着,这就够了。
“艾芩小姐,”黛丽雅站在门外喊道,“第三场的角斗快结束了,我们要走了。”
艾芩回头看向黛丽雅,她居然在帮自己。
“艾芩小姐,我们必须要走了,外面已经在进行最后的审判了。”黛丽雅满眼焦急地看着艾芩。刚才艾芩对斯巴达克斯说的那段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庞培深爱的女人居然疯狂爱着一个角斗士,这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事,但她却无法责怪艾芩,就算她吓得发抖,仍选择了帮艾芩瞒下去。
“庞培对你怎么样?”迪诺斯问着,极力隐藏着内心的汹涌。
“他对我还好,并没有欺负我。”
黛丽雅又在门外催促了两声。
艾芩柔柔地看着迪诺斯,再次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短暂的拥吻之后,艾芩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说完,便随黛丽雅走了出去。
迪诺斯看着艾芩离开的背影,眼神倏地锐利起来,他要自由,不惜一切代价。
“我说兄弟,你这次未免玩得有点太大了吧。”隔壁的鱼盔角斗士终于发声,“那可是庞培看上的女人,没看都给她穿紫色的衣服了。”
“那又如何?”迪诺斯说着,声音冰冷。
“你就不怕我去揭发?这种事可是大功,说不定人家心情一好,我就自由了。”
“你不会的,克乌索。”
被称为克乌索的角斗士笑了笑,“斯巴达克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那女的现在很危险,少接近她,不然庞培不会放过你的。”
迪诺斯没作声,拿出藏于腰间的那个中国结,耳边响起了艾芩那句话,“天堂地狱,我陪你走。”
马车里,黛丽雅心有余悸地看着艾芩:“艾芩小姐,您对我那么好,我是真心希望您好。可将军对您的感情您是知道的,为了斯巴达克斯的安全,您最好还是别再见他了。”
艾芩听着,对黛丽雅报以感激地微笑,“黛丽雅,谢谢你这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