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特洛率领一万精兵出发。第二天黄昏,迪诺斯让十夫长和百夫长们走遍了所有角斗士的营帐,通知大家原地休息,午夜时分拔营起程,一切必须安静。深夜,迪诺斯率领大军出城。
第二天中午角斗士如天降一般出现在卡图面前,年轻的军官大吃一惊,立刻将驻守军队全部拉到前线,考隆尼亚附近的地势易守难攻,角斗士经过连夜行军十分疲惫,这让卡图断定他们不可能从这里突围过去,他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克拉苏和庞培送信。
很快卡图就为自己的狂妄自大付出了代价,角斗士的战斗力远远高于他的预估,他们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不论地势多少险峻,从不退缩和放弃。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台梅斯城已经回不去了,克拉苏和庞培的援军随时会到,他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突围出去。
卡图眼见支撑不住,便连忙派人前去向主力阵营求助,但为时已晚,特洛率领的一万人马从背后杀了过来。卡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到底是怎么从台梅斯到考隆尼亚,并越过那道壕沟的?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罗马军队四处溃散,角斗士们也没有追击,他们目的是快速离开。于是,当庞培率领援军赶到时,角斗士们已经出了考隆尼亚向诺伏埃斯特尔山进发了。回到军营,庞培随即下令,所有军团即刻拔营追赶。
春季的诺伏埃斯特尔山脉延绵多雨,在角斗士急速行军的第四个晚上,暴雨滂沱而来,迪诺斯和特洛、塔修斯率领的军团抢渡过了卡茹恩特河,但阿托里所率领的四万人却没能赶在河水暴涨前渡河。
一条卡茹恩特河,将角斗士的军队分成了两节。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塔修斯望着已经让人看不清天空的暴雨,“阿托里还在河对岸,这太危险了,庞培随时会追上来,他没有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迪诺斯面色沉重,此时此刻除了祈祷,他们毫无对策。
“只希望早点雨停,让阿托里能在庞培赶到之前渡河。”艾芩说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她强按下来,没有说出口。
暴雨连下了四天,这给了庞培极好的追赶时间。尽管他趁着恶劣的天气故意放缓了些速度,但这四天也足够他来到卡茹恩特河畔了。
前方来报说有一部分角斗士的军队因河水暴涨未能渡河而留了下来,庞培听了还有些吃惊。但这种机会任谁都不会放过,如果留下的是斯巴达克斯,只能说他自认倒霉,如果不是,那就是老天又眷顾他一回。
这场战争的胜负是显而易见的,阿托里有四万人,罗马军队则有足足20万人。庞培只用不到两小时就结束了战斗。
迪诺斯等人站在对岸目睹了战争的始末,却无能为力。
“下令全军即刻拔营。”迪诺斯说着,面色铁青。
整个军队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大家一言不发地做着各自的事情。
“迪诺斯……”艾芩轻声唤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托里已经走了吧?那个有些冒失,却十分忠诚、谦厚的高卢人,那个总是笑声朗朗,凡事总喜欢冲在第一的高卢人,那个当初在维苏威山上,告诉她不要为迪诺斯担心的高卢人,就这么离开了……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了,艾芩转过身偷偷擦拭着,可是却越哭越凶。这些年与阿托里相处的点点滴滴如魔咒般汹涌袭来,为什么一定要承受这种分别?
迪诺斯将她拥入怀里,“想哭就哭出来吧。”
就像终于找到家人的孩子,艾芩趴在迪诺斯胸前放声大哭了起来,随着暴风雨的声音,消失在天空中。
角斗士们再次开始了急行军。他们必须要与庞培的军队拉开距离,避免最后形成恺撒和庞培的前后夹击。
“我送给你的匕首,你有随身带着吗?”迪诺斯突然问到。
艾芩点了点头,然后反问道:“我送你的中国结呢?”
迪诺斯笑着拍了拍腰间,“一直都随身带着呢。”
艾芩伸手抚去迪诺斯铠甲上的泥土,“听说恺撒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是的。”
“好像说他为了阻止我们通过,特地将罗马的五万守城军也调了过来。”
迪诺斯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的。”
艾芩的手微微发抖,现在要面对恺撒、克拉苏、庞培的三路攻伐,而他们又刚刚损失了阿托里和四万军队,只怕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终归还是逃不过啊……
艾芩抬头看着迪诺斯,那双湛蓝的眸子仍如初见般迷人。
“迪诺斯,我从未真正与你说过我的家乡。”艾芩突然扯开了话题,迪诺斯有些奇怪,却很有兴趣听下去。
“如果我告诉你,我本不属于这个时代,你会怎么想?”艾芩轻轻地问着,一个天方夜谭似的问题,被却她说得如此具有真实感。
迪诺斯一下有些发懵,“不属于这个时代?”
“是的。”艾芩深深看着迪诺斯,眼里有无尽的悲伤与爱恋,更有一种好像早已洞穿一切的神秘与无奈,“我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一个叫中国的地方。我本来只是想做一次毕业旅行,却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遇到了你。这应该就是宿命吧,我穿越了两千年,就是为了与你相遇……”
迪诺斯万分惊讶地听着,艾芩来自两千年后的世界!简直不敢相信。
良久,迪诺斯开口道,“两千年后的世界,应该与现在完全不同了吧?”
艾芩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还有奴隶和角斗士吗?”
“没有了。”
“就像你说的,人人平等,劳有所得,安居乐业?”
“是的。”
“两千年!”迪诺斯感慨到,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所有人、事、物,在时间面前都是渺小的,我们只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沙子。两千年后的人们说我们,应该就像我们说起以前一样,都只是传说和故事而已。”
艾芩没有作声。
“那你知道结局吗?”迪诺斯问着,平静淡然,他在乎的是艾芩知不知道,而非结局是什么。
艾芩低下头,不可控制地痛哭起来,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悲伤掏空一般。
迪诺斯轻轻抬起艾芩的下巴,直直盯着那双黑色的,如同放进了整个星空的眸子,“你知道,但仍选择了我,是吗?”
艾芩哭泣着闭上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迪诺斯心绪骤然翻涌,他该如何报答艾芩的一片痴情!这些年来她竟一直都承担着这样的恐惧不安,天天担惊受怕,却不曾给他半点压力!
“艾芩……”迪诺斯轻轻开口,声音充满哽咽,“原谅我什么都不知道……”
艾芩使劲摇着头,却因抽泣得太厉害无法说话。
迪诺斯捧着艾芩的脸,狠狠吻了下来,艾芩也全力回应着,时空、生死,一切无法逾越的鸿沟在他们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一生,只为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