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步，走在长安城的上空。
脚下，是烈焰，是鲜血，是死亡。
耳边，是惨叫，是哀嚎，是祈求。
他像一个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冷漠地检阅着这一切。
秦琼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虎目之中，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猛地拔出双锏，仰天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
“萧羽！你这个畜生！”
他纵身一跃，竟是想从城墙上跳下，去阻止这场屠杀。
一只手，却死死地拉住了他。
是程咬金。
老程的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挣扎。
“叔宝，没用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阻止不了他。”
“这是他的道，我们……不懂。”
秦琼回过头，双眼赤红地瞪着他。
“不懂？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屠戮全城吗？”
“老程！那里面有我们的袍泽，有我们的亲人！有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
程咬金沉默了。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抱着秦琼，不让他动弹。
因为他知道，秦琼现在下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那些疯狂的魔兵，撕成碎片。
萧羽听到了秦琼的怒吼。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着那个状若癫狂的好兄弟，看着那个痛苦挣扎的老伙夫。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但那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收回目光，继续向前。
前方的皇城，近在咫尺。
那座象征着大唐最高权力的太极宫，就在眼前。
他抬起手，对着那片已经摇摇欲坠的星海天幕，轻轻一挥。
“星光，该熄灭了。”
轰隆——
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笼罩了长安城，曾经让李世民君臣看到无限希望的周天天斗大阵，在这一刻，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后，彻底崩碎。
漫天星光，如烟花般消散。
天空，重新恢复了它原本的，被怨气染成的灰黑色。
长安城，彻底暴露在了魔军的獠牙之下。
星光熄灭。
笼罩长安的最后一道屏障，化作了漫天飞散的光点，凄美而绝望。
天空彻底被怨气染成了灰黑之色。
再无阻碍。
“吼——！”
城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咆哮。
它们不再需要从朱雀门那个小小的缺口涌入。
四面八方，长安城的每一寸城墙，都成了它们的目标。
魔兵们踩着同伴的尸体，堆叠成山，轻易越过了曾经坚不可摧的城防。
如墨汁滴入清水，黑暗，迅速向着整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百万人的心脏中炸开。
先前还在庆幸自己离朱雀门够远的百姓，此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们惊恐地发现，死亡，从四面八方而来。
“救命啊！”
“魔鬼！都是魔鬼！”
“开门！快开门让我进去！”
富丽堂皇的坊门被拼命拍打，昔日高高在上的贵族府邸，成了最后的避难所。
可那厚重的木门，在魔兵的利爪下，脆弱得如同纸糊。
“刺啦——”
门被撕开。
尖叫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牙酸的血肉咀嚼声。
屠杀，不再局限于朱雀门一地。
它在长安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坊市，每一座宅院里，同时上演。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盛宴。
一场属于魔鬼的狂欢。
萧羽的身影，从半空中缓缓降下。
他落在了朱雀大街那冰冷的青石板上。
地面已经被鲜血浸透，变得湿滑粘稠。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怨气，形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独有的气息。
他身边的魔兵，自动为他分开一条道路。
它们用猩红的眼睛敬畏地看着它们的王，然后转身，带着更加狂暴的杀意，扑向那些还在奔逃的活物。
萧羽开始迈步。
一步，一步，走在这条通往皇宫的御道上。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没有去看那些惨死的平民，那些人的死活，于他而言，与路边的蝼蚁并无区别。
他的目光，投向了街道两侧那些平日里车水马龙的府邸。
长孙府。
房府。
杜府。
这些他曾经连大门都无法靠近的地方，此刻，正上演着最原始的血腥。
他停在了一座尤为气派的府邸门前。
门上的牌匾写着两个鎏金大字：魏府。
谏议大夫，魏征。
那个在朝堂之上，以直言敢谏闻名的魏征。
那个曾经在听闻他萧羽的事迹后，当着满朝文武，痛斥他为“乱臣贼子，国之祸害”的魏征。
“吼！”
几名魔兵已经撞开了魏府的大门，冲了进去。
府内，瞬间响起魏征那中气十足的怒吼。
“何方妖孽！安敢放肆！”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器碰撞与仆役的惨叫。
萧羽没有进去。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侧耳倾听。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官袍，须发凌乱的身影，被人从门内狼狈地丢了出来。
正是魏征。
他嘴角带血，官帽歪斜，手中还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高大的魔兵，它们没有立刻下杀手，只是戏谑地看着他。
魏征挣扎着爬起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羽。
看清了那个被万千魔兵簇拥，如同魔神降世的身影。
魏征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你……萧羽！”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与震惊而变得嘶哑。
“是你这国贼！”
萧羽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魏大人，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扎进魏征的耳朵里。
“我记得，你说过，若我萧羽敢踏入长安一步，你便要亲率家丁，将我碎尸万段。”
“如今，我来了。”
“你的家丁呢？”
魏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听着府内渐渐平息的惨叫，看着眼前这个平静到可怕的青年，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戎马半生，辅佐君王，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眼神。
那不是人的眼神。
那是深渊。
“你……你这个疯子！你屠戮满城百姓，就不怕遭天谴吗！”魏征色厉内荏地吼道。
“天谴？”
萧羽笑了。
“你看这天，它可曾降下一道雷来劈我？”
“魏征，你满口的仁义道德，一生的功绩，便是依附皇权，对你的君主摇尾乞怜。”
“你在朝堂上骂我，可曾想过，我为何反？”
“你没有。你只知道维护你的主子，维护这个让你身居高位的体制。”
“所以，你的死，不冤。”
萧．羽抬了抬下巴。
那两名魔兵立刻会意，一步步逼向魏征。
“不……不要过来！”
魏征彻底怕了。
他引以为傲的风骨，在死亡面前，瞬间崩塌。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萧羽脚下，拼命磕头。
“燕王殿下！不！陛下！萧皇陛下！”
“是老臣有眼不识泰山！是老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求您饶我一命！我愿为您做牛做马！我魏征在士林中还有几分薄名，我可以帮您安抚天下士子之心啊！”
他涕泗横流，丑态毕露。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个铁骨铮铮的谏议大夫的模样。
萧羽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张曾经充满正气，此刻却写满卑微与恐惧的脸。
“晚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然后，一脚踩在了魏征的头颅上。
“咔嚓。”
西瓜碎裂般的声音响起。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萧羽收回脚，看都未看脚下的尸体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城墙之上。
秦琼目眦欲裂，他看着那道在血与火中漫步的身影，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虐杀着曾经的同僚。
“畜生！畜生啊！”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挣脱程咬金的束缚。
“老程，放开我！”
“我秦琼便是战死，也绝不眼睁睁看着他如此作孽！”
他纵身一跃，竟真的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叔宝！”
程咬金发出一声悲呼，想要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秦琼的身影，如同一颗陨石，重重砸落在下方的街道上。
“轰！”
青石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但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他提起双锏，双目赤红地盯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怒吼。
“萧羽！你给我站住！”
萧羽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浑身浴血，拄着双锏，却依旧站得笔直的男人。
他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秦二哥。”
他轻声开口。
这个称呼，让秦琼身体猛地一颤。
曾几何时，他们并肩作战，抵足而眠。
这个少年，总是带着一丝腼腆的笑，跟在他身后，叫他一声“秦二哥”。
可如今……
物是人非。
“你还认我这个二哥？”秦琼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悲凉。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你看看这座城！你看看这些死去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萧羽沉默了片刻。
“是。”
他回答。
只有一个字。
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秦琼心中最后一点幻想。
“我问你。”萧羽看着他，缓缓说道，“当年，我被王东来逼迫，立下两年之约，被迫从军。”
“我走的时候，婉儿哭着求你，让你帮帮我。”
“你做了什么？”
秦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都没做。”萧．羽替他说了出来。
“你选择了忠于你的君主，忠于这个让你荣耀加身的李唐。”
“你觉得，我一个马奴的死活，不值得你为了我去得罪王家，更不值得你去违背李世民的意志。”
“我说得对吗，秦二哥？”
秦琼握着双锏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他无力反驳。
因为，萧羽说的，全都是事实。
“所以，现在你也没有资格来质问我。”
萧羽的语气，重新恢复了冰冷。
“你我之间，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情分已尽。”
“今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不杀你。”
“滚。”
“或者，死。”
秦琼看着他，眼中流下两行血泪。
他突然笑了，笑得无比凄惨。
“哈哈哈……好一个情分已尽！”
“好一个滚，或者死！”
“萧羽，你以为我秦琼今日下来，是来求你饶命的吗？”
他猛地将双锏顿在地上，发出一声铿锵巨响。
“我秦琼一生，忠于大唐，忠于陛下！”
“今日国破城亡，我无颜苟活于世！”
“我下来，只是想问你最后一句，你心中，可还有半分人性！”
“现在，我得到答案了。”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解脱。
“陛下，臣……尽忠了！”
话音落下。
他举起手中的熟铜锏，猛地朝着自己的天灵盖，狠狠砸了下去。
“不要！”
城墙上，程咬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萧羽的瞳孔，也在这一瞬间，猛地收缩。
他没想到，秦琼会如此刚烈。
他下意识地想出手阻止。
可，已经来不及了。
“砰！”
沉闷的响声。
秦琼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鲜血和脑浆，从他的头顶流淌出来，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
这位威震天下的大唐战神，选择了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萧羽站在原地，看着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
他的手，在袖中，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心中，某个被冰封的角落，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陌生的，名为“刺痛”的感觉，蔓延开来。
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记不清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丝波动，已经被彻底压下。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深沉的冷漠。
“愚蠢。”
他吐出两个字，不再看秦琼的尸体一眼，转身，继续向前。
他的方向，变了。
他不再沿着朱雀大街笔直走向皇宫。
而是拐进了一条巷子。
穿过几条血流成河的街道，他来到了一座府邸前。
这座府邸的规模，远不如魏征府。
但那门楣，那石狮，萧羽却熟悉到了骨子里。
王家。
王东来在长安城购置的宅院。
虽然王家的大本营在晋阳，但作为皇亲国戚，自然在京城也有落脚之处。
王婉儿，或许也曾在这里住过。
想到那个名字，萧羽的心，又是一阵莫名的烦躁。
他抬起手，对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轻轻一推。
“轰！”
两扇厚重的门板，连同门后的门栓，瞬间化为了齑粉。
院内，一片死寂。
只有几个家丁和丫鬟的尸体，倒在血泊中。
显然，已经有魔兵“光顾”过了。
萧羽迈步走了进去。
他穿过前院，走向后堂。
就在他踏入后堂的一瞬间，一道劲风，从侧面袭来。
伴随着一声充满怨毒的怒吼。
“萧羽！你这个白眼狼！我跟你拼了！”
萧羽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随意地抬起左手。
“当！”
一只锋利的匕首，被他两根手指轻易夹住，距离他的脖颈，不过一寸。
他转过头，看到了偷袭者的脸。
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脸上满是疯狂与恐惧。
王家大少爷，王天龙。
王婉儿的亲哥哥。
那个从小到大，一直视他为眼中钉，动辄打骂的纨绔子弟。
“就凭你？”
萧羽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他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那柄精钢打造的匕首，应声而断。
王天龙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
“不……不要杀我……”
他惊恐地向后挪动着身体，语无伦次。
“我……我是婉儿的哥哥！你看在婉儿的面子上，饶我一命！”
“婉儿？”
萧羽重复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你也配提她的名字？”
他一步步逼近。
“当年，是谁将我与婉儿约会的事情，偷偷告诉王东来的？”
“当年，是谁在我被罚跪时，在一旁煽风点火，说要打断我的腿的？”
“当年，又是谁，在我走后，不断在婉儿耳边说我的坏话，劝她嫁给长孙家的那个废物？”
每问一句，萧羽就向前一步。
每问一句，王天龙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当萧羽站到他面前时，他已经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我……”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萧羽缓缓蹲下身，与他平视。
“王天龙，你嫉妒我，因为婉儿喜欢我，多过喜欢你这个亲哥哥。”
“你憎恨我，因为我一个马奴，却比你这个大少爷更有才华。”
“所以，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毁掉我。”
萧羽的声音很轻，却像魔鬼的低语。
“现在，我回来了。”
“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不！不要！”
王天龙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
“我是国舅！我爹是王东来！我妹妹是燕王妃！你不能杀我！”
“燕王妃？”
萧羽笑了。
“很快，就不是了。”
他伸出手，扼住了王天龙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王天龙双脚离地，拼命挣扎，脸因为缺氧而涨成了猪肝色。
“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的。”
萧羽提着他，走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
“当年，王东来说要将我浸猪笼。”
“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被水淹没的滋味。”
他松开手。
“噗通！”
王天龙掉进了冰冷的井水里。
他拼命地扑腾，呼救，井口太小，井壁湿滑，他根本爬不上来。
萧羽就站在井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看着他在水中挣扎。
看着他的力气一点点耗尽。
看着他最后沉入水底，吐出最后一串气泡。
整个世界，安静了。
萧羽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从后堂的屏风后传来。
“咳咳……你……你这个魔鬼……”
萧羽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看向屏风。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两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搀扶下，走了出来。
是王东来的亲弟弟，王东海。
也是王家在长安的话事人。
他看着萧羽，眼中充满了怨毒与恐惧。
“你杀了天龙……你就不怕婉儿恨你一辈子吗！”
“恨我？”
萧羽笑了，笑声里充满了不屑。
“她很快就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这个肮脏的世道，配不上她。”
“所以，我要毁掉它，再为她，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只有我，和她的世界。”
王东海被他这番疯狂的言论，惊得说不出话来。
“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萧羽不再理他。
他转身，向着府外走去。
他没有杀王东海。
因为，他要留着他。
留着他去给王东来报信。
留着他去告诉王婉儿，他萧羽，回来了。
他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在恐惧中，等待着他的审判。
走出王府。
萧羽抬头，看向了那座巍峨的皇宫。
最后的狩猎场。
他身影一动，冲天而起。
这一次，再无人能阻拦他的脚步。
太极宫。
太极殿。
李世民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上。
他已经脱下了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常服。
天子剑，就扔在脚边。
殿内，空无一人。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文臣，早已不知所踪。
那些忠心耿耿的内侍、宫女，也被他遣散了。
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最终的宿命。
他听着宫外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惨叫声和杀戮声。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灰般的平静。
他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他自认是一位明君，他勤政爱民，他开创了贞观盛世的雏形。
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难道，就因为当年，他默许了王东来对一个马奴的欺压？
何其荒谬！
“轰！”
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道身影，逆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黑色的衣袍，冰冷的眼神，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不是萧羽，又是谁。
他一步步走上丹陛，走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执掌天下，此刻却如同丧家之犬的帝王。
“李世民。”
萧羽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轮到你了。”
李世民缓缓抬起头，看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朕，等你很久了。”
他没有自称“我”，而是用了“朕”。
这是他作为帝王，最后的尊严。
“动手吧。”
他闭上了眼睛，引颈待戮。
“别急。”
萧羽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在杀你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后悔吗？”
李世民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
“后悔？”
“朕后悔，当初在晋阳，没有一剑杀了你！”
“朕后悔，没有早日看出你这狼子野心！”
“朕更后悔，错信了袁天罡那个废物，以为区区一个阵法，就能挡住你！”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萧羽摇了摇头。
“你还是没明白。”
“你真正该后悔的，是不该生在帝王家。”
“你该后悔的，是不该为了这个位子，杀了你的兄弟，囚禁了你的父亲。”
“你以为你坐上这个龙椅，就是天命所归？”
“错。”
萧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龙椅的扶手。
“它只是一个染满了鲜血的座位而已。”
“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坐上来。”
“以前是你，现在……”
“是我。”
话音落下。
他眼中杀机爆闪，右手抬起，化作手刀，朝着李世民的脖颈，狠狠劈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冷如月光，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女声，突兀地在大殿之外响起。
“住手。”
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奇异力量。
萧羽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手刀，竟在距离李世民脖颈一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他全身的怨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压制，变得无比滞涩。
萧羽猛地转头，看向殿外。
只见一个身穿月白宫装的女子，正一步步，从殿外的尸山血海中走来。
她容貌绝美，气质空灵，仿佛不属于这个凡世。
她走过的地方，那些疯狂的魔兵，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痛苦地嘶吼着，化为一缕缕黑烟，消散无踪。
她没有看任何人。
她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萧羽一个人的身上。
那目光，很复杂。
有惊讶，有惋惜，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感。
萧羽看着她，眉头紧紧皱起。
这个女人，他从未见过。
但她身上那股气息，那股让他感到无比忌惮，甚至隐隐有些亲切的气息……
“你是谁？”
萧羽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
女子停下脚步，站在丹陛之下，仰头望着他。
她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三个字。
“萧，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