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
侯君集一饮而尽,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滑入腹中,通体舒泰,连日来的军旅疲惫,竟一扫而空。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冠军王,你这‘无忧’酒,怕是要名动天下了!”
众人纷纷附和,大殿之内,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李渊坐在主位,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萧羽,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他并未多饮,只是享受着这份,因儿子而来的热闹与荣光。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李渊,对萧羽的看重!
今日的恩宠,只是一个开始。他要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为萧羽铺就一条,无人敢挡的青云之路!
宴席散尽,已是深夜。
红烛高燃,洞房之内,春色无边。
萧羽为王婉儿褪去繁复的凤冠霞帔,看着烛光下,那张宜喜宜嗔的绝美容颜,心中一片滚烫。
“婉儿。”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今天,你真美。”
王婉儿俏脸绯红,眼波流转,如一汪春水,能溺死世间任何铁汉。
“夫君今日,也威风得很。”她靠在萧羽怀中,声音细若蚊蚋,“只是……陛下他……”
提起李渊,王婉儿的眼中,还是带着一丝不安与困惑。
那位帝王的出现,与那份厚重到令人窒息的赏赐,都太过反常。
“别怕。”萧羽将她拥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嗅着那熟悉的馨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他没有说出心中的猜测,更没有提南山之上,那座孤坟。
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不愿让任何权谋纷争,玷污了这份美好。
红烛摇曳,纱帐轻落。
一室旖旎,尽是柔情。
三日后,宾客尽散。
丘府的书房内,丘行恭与刘罡相对而坐,神色,皆是无比凝重。
“你看明白了?”丘行恭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声音压得极低。
刘罡点头,眼中闪过一抹骇然:“看明白了。陛下,他什么都知道了!”
“不错。”丘行恭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当日在南山,孙神医拼死相劝,才让陛下打消了当场相认的念头。否则,我们现在面对的,将是整个朝堂的雷霆风暴!”
刘罡心有余悸:“那陛下如今,是何打算?”
“还能是什么打算?”丘行恭冷哼一声,眼中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这是将对霜华夫人的所有亏欠与爱意,都转移到了萧羽和那两个孩子身上!”
“嫡长公子……太子储君!”
丘行恭一字一顿,将那日李渊的承诺,说了出来。
刘罡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陛下还说,”丘行恭的声音,愈发沉重,“待到天下一统,他君威盖世之时,便要昭告天下,追封霜华为后!如此,萧羽,便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嘶——”刘罡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手笔!好决绝的帝王心!
为了弥补一个女人,为了扶一个儿子上位,竟不惜动摇国本,挑战天下礼法!
“所以,”丘行恭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刘罡,“我丘家,必须赌!倾尽所有,助冠军王,积蓄起足以抗衡太子与秦王的底蕴!”
他看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通往至尊宝座的血路。
“侯君集、裴寂之流,皆是墙头草,见风使舵。陛下的态度,便是最好的风向!我们,要抢在所有人之前,将他们,彻底绑在冠军王的战车上!”
刘罡却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奇异的赞叹。
“国公,你或许,小看了冠军王。”
“哦?”
“你以为,他一无所知,只是被动接受吗?”刘罡沉声道,“他虽不知身世,却早已在暗中布局!他麾下的李勣、李干、王虎等人,个个皆是人中龙凤,却对他死心塌地。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班底!为的,就是在乱世之中,求得自保,甚至……更进一步!”
丘行恭虎躯一震,随即,仰天大笑。
“好!好啊!不愧是陛下的种!我丘行恭,没赌错人!”
与此同时萧府。
丘行恭与刘罡前来向李渊辞行。
“陛下,臣等,先行告退。”
“嗯。”李渊正陪着两个小家伙玩翻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朕,再多留一日。”
他抬起头,看向二人,说出了一句让丘行恭和刘罡,都始料未及的话。
“明日,朕,带若汐和瑞山,一起回长安。”
什么?
二人心头剧震。
将两个孩子带回长安?那座天下最尊贵,也最凶险的牢笼?
不等他们反应,萧羽与王婉儿已联袂而至。
“陛下。”二人躬身行礼。
“起来吧。”李渊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王婉儿身上,竟带着几分长辈的慈和,“以后,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温润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块龙纹玉佩,你收好。以后,凭此玉佩,可自由出入宫禁。”
又是一道惊雷!
萧羽瞳孔微缩,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近乎明示了!
李渊却不管不顾,又拿出两块小巧的麒麟玉佩,亲手为萧若汐和萧瑞山戴上。
“这个,就当是……长辈给的见面礼。”
“陛下厚赐,萧羽……无以为报。”萧羽躬身。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李渊摆了摆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小子,一身的秘密,日后若有什么真正的好东西,可别忘了朕这个长辈。”
一句“长辈”,让萧羽的心头微微一震。
他抬起头,迎上李渊那双深邃的眼眸,做出了一个决定。
投桃,报李。
“陛下,臣,确实有一物,想献给陛下。”
萧羽神色变得无比郑重,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
“哦?”李渊来了兴趣。
“陛下!”萧羽将手中的瓷瓶,递了过去。
“此丹,名为‘小还丹’,乃臣机缘巧合下,得自圣门所赐。”他只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此丹可解百毒,强筋健骨,虽无长生之效,却有延年之功。”
瓷瓶打开,一股清雅的药香,瞬间逸散开来。
那香味,与宫中那些丹药刺鼻的硫磺、金石之气,截然不同。光是闻着,便让人心神一清。
李渊接过瓷瓶,倒出两颗碧绿色的丹丸。
丹丸圆润,宝光内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羽,没有追问“圣门”的来历。
这个儿子,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神秘。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知恩图报,心怀孝悌。
这就够了。
“陛下,臣还有一言,不得不说。”萧羽的声音,沉凝如铁,“陛下,宫中那些方士所炼制的丹药,万不可再服用!”
李渊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那些丹药,多以金石为料,非但不能延年益寿,反是穿肠刮骨的剧毒!久服之下,必将掏空龙体,甚至……猝死!”
萧羽的话,掷地有声。
他本以为会看到帝王的猜忌与不悦,毕竟,历代帝王,求仙问道者,不计其数。
他甚至准备好了说辞,劝李渊抓几只兔子来,亲自试药。
然而,李渊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朕,信你。”
说完李渊便收好丹药,放入衣袖中。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分怀疑。
李渊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份信任,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理所当然。
萧羽怔住了。他以为李渊正值壮年,对长生之事尚不痴迷。却不知,在李渊心中,这世间的一切,都比不过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重要。
见萧羽发愣,李渊继续道:“朕带若汐和瑞山回长安,住上十天。给你们小两口,留些独处的时间。”
深夜酒醒后的孙思邈起来如厕,看见庭院中,只剩下李渊一人在此沉坐。
“陛下您还没有入寝?”
“孙神医,你酒醒了。”李渊看着远方,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愧疚,“朕,终于放心了……可是霜华,她……她看不到了……”
这位帝王,眼眶泛红。
“陛下,霜华泉下有知,定会欣慰的。”孙思邈劝慰道。他看着眼前这位,为情所困半生的帝王,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朕,明日回长安。你,也随朕一同回去吧。”李渊做出了决定。
孙思邈点头应允,他也要看着那两个孩子,才能安心。
“陛下,”孙思邈沉吟片刻,建议道,“既然相认是迟早之事,不如,先将萧羽一家,迁入长安。陛下赐下的那座府邸,就很好。如此,您想看望孙儿孙女,也方便些,更能,将他们置于您的羽翼之下。”
“好!”李渊当即拍板,“就这么办!”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萧羽所赠的“小还丹”拿了出来。
“孙神医,你来看看此物。”
他将萧羽关于丹药有毒的警告,复述了一遍。
孙思邈接过丹药,只闻了一下,眼中便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清香入脾,毫无火气与金石之味!这……这确是真正的灵丹!”
李渊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看来,宫里那些方士,朕,要好好查一查了!”
他看着孙思邈,沉声道:“这丹药,你我,一人一颗。”
孙思邈虎躯一震。
李渊看着他,眼神,不容置疑。
“是仙缘,还是祸根,朕,与你一同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