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沐的动作一气呵成,又仿佛极为熟稔地做了千百遍。
“我用我炼的丸药,压制住了溪儿体内的毒素,她想来很快就会醒来了。至于一切外伤,皆是可以很快痊愈。她昏睡了这么久,并非是因为毒素的考量和压制,而是数日间的心力交瘁的结果。诸位不必过于担心。”温沐缓缓地说道,并且不住地在床榻上面用手贴着楚溪的面容,或是试探着她的呼吸和心跳,为她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不知为何,众人竟然在温沐的平静话语之下缓缓放下了心。
他们都知晓楚溪和温沐二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的关系,甚至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温沐了解于楚溪或许多过他们。
“那溪儿体内的毒呢?可有法子解?”楚连却没时间想那些弯弯绕绕的,直接出声问道,他只关怀于楚溪的安康。
“溪儿中的,是庞离氏的古方,万蛊之心。我虽能压制,终究无法相解,还是需要庞离氏的族中之人,或许能够问出些许解药或是古方。”温沐如实说道:“不过暂时有我的丸药压制,她不会有事的。”
“有劳陈王殿下了。”众人由衷相谢。
楚皓此时刚散了早朝,便直接走了过来,尚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陈王殿下既然来了,便多待些日子吧,也好有助于楚国和陈国之间的关系。往后,想来便要同心协力共同对抗庞离氏了。”
“多谢楚王殿下,朕自然会等长公主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众人放下心来,一切似乎都在悄然恢复平静。
庞安找寻无果,即便动用了多数的人马疯狂搜寻,也未能寻到楚溪的下落。复又有人传来消息,说是楚国长公主已经平安归国,尚在昏迷之中。
“你说什么!?”庞安穿着带着几分鲜血淋漓的白色衣裳,顺手便挥倒了案上的烛台和瓷瓶,恼怒而又疯狂扭曲,冲着禀报情况的属下疯狂地大喊,“那么多人去搜寻!?还是让夫人,还是让夫人回去了!?”
“少主恕罪!属下等也并不知晓夫人……夫人是如何回去的。”
“夫人在昏迷?为何?”
“据说,据楚国内部消息传出,长公主伤势极重,已是昏迷多日。”
庞安猛地站起,“伤势严重?可是因为父亲,父亲逼她服下的万蛊之心所致?”复又有些颓唐地坐下,“罢了,人都不在了,我就是再担心,又有何用呢?”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来到了楚溪曾经居住的那间屋子。他不想再怨怪任何人,楚溪是个怎样的性子,他最是知晓,困得住一时,终究是困不住一世的。若是楚溪打定主意要逃离,没有人能够拦住的。
他盯着墙上的那个洞,似笑非笑着看出了些许的痕迹,洞上面细细密密的痕迹,若说何样的利刃能够造成,便只能有被磨得极为锋利的玉簪。而恰好,楚溪要他买了许多回去。
庞安忽然想笑,又一瞬间旁若无人地红了眼眶,原来,原来你没有一日是真正想要和我重新开始,你从来忘不掉往昔的那一切,你所做的一切,或是让我欢喜,或是让我忧伤,全部都是刻意而为的。不掺杂一丝一毫的真心。
不过,终有一日,你我定然会有一战,到时你我终会得以相见。
庞安有些疯狂,清俊的眉眼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或是扭曲。
爱情,真心,全部都能够让人盲了眼睛,失了心智。
安天朗于安府之中,也是意外得知了楚溪平安回去、重伤昏迷的消息,一时间因为此事喜笑颜开,多日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
依旧清秀可爱的眉眼,无端端地添了许多的成熟和忧愁。同时也为楚溪的重伤感到极为担忧,忙命人带了许多上好的药材和补品送到死门之中。他知晓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宜贸然前去,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和最含蓄的关怀,来浅淡地表示心中的情绪。
在温沐的尽心医治和太医的用心看护,以及流水一般的补品奉上,楚溪补足了往日缺失的睡眠和精神,有些茫然无措地缓缓醒来。
这一觉,很沉,却又没有做什么梦。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楚溪看见了温沐,依然顺嘴地叫出了师父二字,有些惊愕,又有些感动,“我的伤,是你治的?怨不得好得这样快,周身都不疼了。”
“若我不在,只怕你小命早已呜呼了。”温沐极为宠溺地说道,听到楚溪唤出师父二字,笑意便更加深邃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溪摇了摇头,“我想去看看我父王和母妃。”她茫然过后,便记起了那份刻骨铭心的伤痛,看着远处走来,有些眉眼深邃、形销骨立的楚连,心中更是酸涩,几乎涌下了眼泪。
一番伤心离情的话别,楚溪便去了灵堂之中,并且看到了沈荷精心保存的那封沈怡的遗书。
字字悲凉而又凄怆。
灵堂之上,高高立着二人的牌位,相互倚靠,相依相偎。
楚溪恭谨地跪在灵前,眼中含泪,“父王、母妃,溪儿来迟了,不曾送父王和母妃最后一程,是溪儿的不孝。愿父王母妃的在天之灵,能够看着我,看着我重新振作楚国的光辉,踏平庞离氏的古堡,以抒发心中的怨恨!若有来世,溪儿依旧愿意和父王母妃再续骨肉亲情!”
她叩了三个响头,上了三炷香。
“哥哥好生收着这封信吧,这是你我二人最后的念想了。”楚溪伸手递过信纸,让楚连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有母妃陪着,父王的路上并不会孤寂。他们爱了一辈子,相倚靠了一辈子,哪里能够舍得对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呢?”
“是啊,我一早便知晓,对于我们,母妃更爱父王。”
“这样也好,永远都不会孤单。”楚溪和楚连二人并肩走出了灵堂,双双收起了眼泪以及悲伤的心境。
前方有更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