燊之工作室刚成立不过未满三年,起初是三层楼,后来扩建到市中心租用了六层写字楼,诊疗室在六楼,林燊乘电梯下来到会客厅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
林燊推开门时,裴殷殷还在抢温言怀里的保温袋,温言抱的死死的,硬是不想还给裴殷殷。
“温言,你太无聊了是吗?”林燊皱着眉看向两人,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目光尖锐锋利,不知道是刺在了谁的身上。
裴殷殷听到林燊的声音,转头看向他,林燊依旧是正装加持,白色衬衣扣子系的一丝不苟,只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可能是医师服本身就是明亮纯洁的白色,倒是遮住了林燊平时身上的冷冽气场,裴殷殷觉得,如果林燊愿意把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装换成休闲风格的日常服饰,那他整个人会不会都显得更加好相处一些呢。
温言没想到林燊还真的下来接裴殷殷了,按照常理,这位“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高冷男神,在遇到不熟悉的女生或者是难缠的女生时,不都是直接扔给他温言处理的吗,除了偶尔几位装病的千金大小姐,林燊会碍于她们家与林家的合作关系,找时间跟她们见上一面,虽然模式搞得像相亲似的,但实际上,林燊总能一语惊人,把人家女孩好不容易找出来的话题一击毙命,俗称“话题终结者”。
温言心里想,就算裴殷殷跟林燊之前算是有几分交际,也不必自己下楼来接她吧,难不成是因为自己跟他和裴殷殷的关系特殊,所以林燊也对裴殷殷的态度与众不同?可是,温画也说过,裴殷殷跟她对林燊的形容,根本就不可能是能做出这样举动的关系啊?这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究竟是错过了什么,竟然让林燊跟裴殷殷的关系在一周内突飞猛进!
温言心中大喊不妙,这样下去,他可就满盘皆输了呀,暗恋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就这么被一个半路杀出的林燊给劫走了的话,他怎么能宽心?
“林燊,你不能吃殷殷做的饭!”温言当机立断决定在林燊的胃还没来得及尝试裴殷殷的手艺之前,阻止可能诱发的一切不良后果的产生。
林燊知道温言现在这副瞪着眼睛看似凶巴巴的模样,是生气了的表现,只是温言虽然是将近一米八,但是他一头卷毛又乐意穿一身休闲风,皮肤白的发光,若不是他在工作室里都是一身正装,看似正经无比的样子,定会有不认识他的人把他认作刚来工作室实习的大学生。
因为温言还像是个大学生模样,阳光学长的形象,成功掩饰住他卓越的谈判天赋和风险分析能力,与之同时也让他现在的愤怒模样,在林燊面前不值得一提,因为,它毫无杀伤力。
林燊挑眉,迈着修长的双腿一步步朝着温言和裴殷殷纠缠的方位走近,直到他站立在温言的对立面,优越的身高优势和侵略性的目光似乎让温言的气势矮了一截,“为什么不能?”
裴殷殷夹在两人中间,深觉自己像是站在两座山之间的山谷处,前后的光都被挡得死死的,被阴影笼罩之下的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林燊压迫性的气场,真的有些呼吸困难,“温言,把保温袋还给我吧,别闹了。”
她只能先劝温言退一步,因为她跟林燊不是很熟,又不知道这人被得罪了以后会怎么样,只能先从温言这个老熟人身上下手了。
温言像是没听到裴殷殷的话似的,还是死死攥住保温袋不肯撒手,裴殷殷真是不明白温言在跟这个保温袋较什么劲,还是说,温言跟林燊吵架了,有矛盾,所以不想把这饭让林燊吃,故意找茬?
她刚想要再出言相劝,又听到温言说了一声:“她做的饭是黑暗料理,你吃了会有阴影的!”
啊?黑暗料理?裴殷殷直接送温言一记白眼,他俩的矛盾为什么要扯上她这个局外人啊,而且温言居然说她做的饭难吃?这可真是笑话,她裴殷殷别的家务活可能做的不好,但是说起做饭,那绝对是上等手艺,也不知道是哪个“出口成章”的猪头,前几天还打电话跟自己说他想吃她做的饭菜了,说是他生日那天一定要吃上一顿,不然死不瞑目。
“喂!温言!你过分了啊!抢我饭袋就算了,你还在这里胡说?你别想你过生日那天我给你做饭庆祝了!”裴殷殷有个毛病,就是一生气或者是一激动就会脸红,准确的说是耳朵和脖子也逃不掉,全都会变得红彤彤的,现在她就像是熟透了似的,脸上的颜色被粉遮住了不少,只是隐隐透出些粉红色,但是耳朵和露在外面的脖子着实是显眼的红。
“不是……不是殷殷,我……”温言意识到自己刚刚确实是口不择言了,但是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只感觉裴殷殷扯饭袋的力气更大了些。
裴殷殷大概也是被气到脑袋混沌了一下,意识里除了温言,就只有林燊在场了,她就随口嚷了一句:“林燊,帮帮我,帮我把那个饭袋抢回来!”
说完,裴殷殷瞬间尴尬的想直接找个洞钻进去算了,她居然对一个高冷漫画男主角人设的男人,说了刚刚那句命令似的话,还命令呢,裴殷殷突然害怕林燊会不会突然发动他的“制冷机”功能,然后再用凶狠的眼神把她“杀死”。
要是林燊真是她以前画过的少女漫画里的那种霸道总裁,她这种炮灰现在的下场,早就不知道要被送到哪个城市里千刀万剐了吧!
可是,空气在凝结将近十秒钟时,突然被打破了似的,裴殷殷感觉到身后的那股热源似乎距离她更近了,然后她听到头顶上方的沉稳声音:“好。”
听到林燊的一个“好”字,裴殷殷真的是震惊到两腿发软,好家伙,这就跟抽奖中了一等奖似的不可思议又冲击力十足。
她猛地回头,下意识想看看林燊现在脸上的表情是怎样的,看完才觉还不如不看呢,她直接跟林燊对视了,还隐约看到林燊在笑,在微笑,但是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裴殷殷当即认为她是因为仰视看的林燊所以看到他的嘴角弧度与实际情况是有误差的,因为她觉得这根本没有什么好笑的,尤其是当林燊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做出这种ooc的行为,要么是她看错了,要么是林燊病了。
由此,裴殷殷坚决认为是她看错了。
温言似乎也没料到林燊就这么答应了裴殷殷随口一句的“帮我”,在手里的保温袋被彻底取走的那一刻,他再次确认了林燊与裴殷殷的关系发展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认知。
“温言,C市那里有一份合同需要你亲自去确认一下,今天下午两点出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李律师会跟你一起。”
“两点?!”温言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经过刚才那一出闹剧,现在已经快要一点钟了,他如果再不赶紧赶回家去收拾行李,他绝对在两点之前收拾不完,更赶不到出发地。
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温言“哼”了一声,临走前还故意往林燊身上撞了一下,“林燊,你离我家殷殷远点,保持距离!”,说完摔门离开。
温言离开之后,会客厅只剩她和林燊两个人,裴殷殷突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正想开口缓解一下气氛,先听到林燊说道:“殷殷,去我的办公室吧。”
裴殷殷没料到林燊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有些惊讶这位看似冰山的男神,似乎与什么拽上天不肯主动搭话的男主人设相差甚远,总之,眼前这位的家教一定是绝好的。
林燊看裴殷殷没有反应,只是瞪圆了眼睛盯着他,以为是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楚,贸然请她去自己的办公室有些不妥,所以又解释道:“吃饭会有味道,在办公室吃的话也相对方便一些。”
“啊?哦哦哦,好的好的”,裴殷殷明白林燊的意思,意识到刚刚自己又看着林燊的脸出了神,好家伙,裴殷殷在心里吐槽自己,她什么时候这么花痴了,居然还盯着林燊出了神,丢人啊!
林燊手里一直提着她带来的饭袋,乘电梯时,也是他在前按好楼层,期间还遇到一个员工,说了句:“燊师好”,林燊点头回应之后,裴殷殷总觉得电梯里有一双八卦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背影。
一路无话,但是裴殷殷在心中再次肯定了林燊的家庭教育绝对是很好的。
办公室的面积相对较大,装修风格也是与工作室的整体风格相吻合,温馨的暖色调,墙上挂了几副暖洋洋的壁画,几乎都是描绘美满温暖家庭氛围的,沙发和桌椅全是绿色和米白色的搭配,窗边也有许多绿植,总之就是充满生机的模样,与她之前在林燊家里看到的装修风格大相径庭,林燊家里的装修是极简主义,大多是黑白灰的色调,看起来是很高级,但是总觉得缺少了点人情味,但是不得不承认,那里的风格跟林燊自身更搭一些。
反而办公室里这么生机勃勃的布置方式,倒是叫裴殷殷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样的装修,会让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更舒服自在一些吧。
听温言说过,林燊大多时候都是呆在诊疗室的,他也确实很忙,大概是由于口碑很好能力也不差吧,看过办公室的装修之后,裴殷殷突然对诊疗室的大致模样起了兴致,只是现在不好开口,请林燊带她去诊疗室看一看,毕竟,那里终究也是一个神圣的地方吧,所有一切,能让人感到治愈的东西,大多都是神圣的吧。
想到“治愈”两个字,裴殷殷突然想起之前有一位大学同学,准确的说是温言的一位大学舍友,曾经因为性向问题,在家人的强烈要求之下,进行了半年多的心理治疗,后来他的情况,裴殷殷无从知晓,只是直到半年后他曾回来办理退学手续,再之后,所有曾经熟识他的人,都不再有他的任何消息,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没有再见过他。
她不知道,那位同学经历的所谓心理治疗是怎样的,也不知道心理疾病的范围究竟从哪里起又从哪里落,“燊师,你认为性向不同于绝大多数人,就算是产生了心理问题吗?”
林燊把保温袋放到茶几上,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脱下挂在衣架上,他不知道裴殷殷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他坐在独立的沙发上,勾唇轻笑:“在正常情况下,不算。”
“什么叫做正常情况?”
“简单说,就是没有对自身或是生活等产生不良影响。”
“所以,真爱都值得被尊重是吗?”
“在不违背社会道德的前提下,是的”,林燊已经把饭盒都取出,看着裴殷殷像是被肯定了似的,满足的咧着嘴笑,林燊挑眉看向裴殷殷,职业假笑道:“殷殷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问题,是对性向问题产生了困扰吗?还是说……”
“没有没有”,裴殷殷忙摆手否认,让林燊误会了什么就尴尬了,连忙解释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你别误会。”
林燊点头,“嗯。”
裴殷殷总觉得林燊这声“嗯”多少有些敷衍,但是还是赶紧转移话题,“赶紧吃饭吧,过了这么久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温度。”
说着,裴殷殷把保温饭盒都打开,把勺子递给林燊,想着林燊这样冰山人设的身份,大概会有洁癖,于是又把手往回收了收。
林燊刚要伸手去接勺子,还没等碰上勺子把,就见裴殷殷忽然收回了手,“怎么了?”
“这勺子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不是新的,你有没有专用的餐具什么的?”
听完裴殷殷解释,倒是提醒起来林燊自身的洁癖了,只是这餐盒都不是新的,还在乎什么勺子,更何况他只是对外人的过于亲密的接触反感,洁癖也只是局限在干净整洁罢了,至于裴殷殷担心的旧餐具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没关系,我没有那么挑剔“,林燊把裴殷殷手里的勺子接过来,挖了一勺蛋包饭。
这蛋包饭虽然在冷空气里呆了挺久,但裴殷殷的保温盒和保温袋的保温效果还算不错,虽然不是热气腾腾了,但是还称得上温热,吃下去,胃也不会难受,而且,出乎意料的,林燊觉得裴殷殷的手艺很不错,或者说是很符合他的口味,跟温言说的什么”黑暗料理”完全不沾边,反而十分美味。
“怎么样?”裴殷殷看林燊吃下一口之后挑了一下眉,但是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林燊是第一次吃她的料理,就算这只是个恋爱手环布置的任务,裴殷殷还是希望不要在林燊面前丢了脸面,毕竟初印象是最为重要的,要是第一次吃,林燊就对她的手艺留下了阴影,那以后再进行这种类似的任务的时候,总是会难办且尴尬了。
所以,她还是十分期待林燊对她的评价如何。
“很好吃”,林燊莞尔,随即又挖了一口。
裴殷殷听到林燊的肯定答复,着实松了口气,还好,自己的手艺并没有退步。
最近几个月,裴殷殷一直忙着工作,能偷懒就选择偷懒,要么点个外卖,要么做些速食,更多的,是去温家蹭饭。
因为温家父母常年在国外,她去蹭饭也没有不方便,她与温画和温言又是认识了十多年,在她心里,两人早已像亲人一般,也许是从小就缺失了父爱母爱,只有外婆竭尽所能爱她,所以她也在内心深处,根深蒂固的对“家人”两个字看得很重,也因此,裴殷殷待温言温画极好,同样两人也是真心待她。
林燊果然吃饭时候的模样,都跟她以前画的少女漫画里面的男主角一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就是很优雅吧,但他吃饭的速度不慢,蛋包饭见底之后,裴殷殷傻笑,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把粥推到林燊面前,只是没敢提这是今天早上剩下的,“不好意思啊,时间紧,就做了一个蛋包饭,你再尝尝这个黑米粥吧,暖暖胃。”
“好,谢谢”,林燊接过粥,问她:“你吃过了吗?”
裴殷殷以为他是问自己吃没吃过黑米粥,担心他介意,本想违心答个没有,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实话:“吃过了……”
“嗯。”
回味了一通,裴殷殷才意识到林燊是问她吃没吃过午饭,裴殷殷心里暗嘲自己笨。
等到眼前的粥也见了底,裴殷殷心里还是满满的自豪感,毕竟自己的手艺被一个她原以为会很挑剔的人夸赞了,她自然是很开心。
“谢谢款待,辛苦你给我做午饭,味道很好。”
“没事没事,完成任务就可以啦”,本来裴殷殷只是想向林燊表达自己没有辛苦,他也不必在意,可这话似乎到了嘴边,就变了个味似的,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是裴殷殷也说不出哪里别扭。
看林燊脸上没有什么不对劲的表情,裴殷殷也就没在意了。
只是,他眼眸中存在几时的温润,在这一刻不见了踪影。
裴殷殷,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