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见顾湘没有吭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用这样好像在想什么喜事的表情配上悲伤的口吻，更是让顾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的妹妹是父亲到海外后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一生下来没多久她的母亲就去世了。那个女人在生前曾想要逼我父亲娶她为妻，但我父亲不同意，后来要向父亲当时的某个对手透露父亲的消息，被父亲知道后，派人去处理掉了她这个麻烦。”
顾湘只觉得许墨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视人命为草芥，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却像是处理废物一样，简直毫无道德底线。但为了避免许墨发起疯来，也直接将她“处理”掉，这些话她自然不能对许墨说。
“所以，妹妹对她的生母根本就没有任何记忆。由于妹妹只是一个女孩，在父亲眼里女孩是不能接触家族事务的，因此就把她丢给保姆，让她像普通的家境优越但家风保守的女孩一样长大，很少过问她的事。妹妹甚至一直都不知道，我们家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直到她十八岁那一年，父亲才把她接到身边，为的是让她嫁人。实际上，父亲会抚养这个女儿，主要原因就是她长大后能成为联姻的工具，为我们家谋取利益。
但是妹妹并不想要按照父亲的意思嫁人，那时候才看出来，一直都乖巧听话的她和她那个早死的母亲很像，都不愿意安分守己，听父亲的命令行事。只不过，她生母为的是钱财名分，而她为的是所谓的爱情。”
许墨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顾湘，接着道：
“我的妹妹爱上了她的一个同学，她在父亲面前说，她只想要嫁给那个同学，而不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是父亲安排的，也不行。直到她说这句话时，我可怜的妹妹还以为，我们这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呢。
她的表态激怒了父亲，虽然那时他已经是个得了病的半老头子，但他还是强硬的不得了。他没有顾及我的妹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让她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些阴暗面，对她的那位小情人采取了一些孩子们无法接受的措施，然后，我的妹妹被他逼得快要疯了。”
听到这里，顾湘很难不同情许墨的妹妹。那个不想按照父亲的意愿嫁人的年轻女孩，或许是这个家庭中唯一的正常人。为了爱情和幸福嫁人，而不是为了家族的名利，她的要求并不算过分，但她的父兄却不能容忍。
“她崩溃了，似乎是崩溃了吧。她开始不吃东西，不论保姆怎么喂她，她都不肯吃，这或许是一种抗议的形式，但她估计错了形势。我们的父亲，可不是一位会容许孩子抗议他权威的开明父亲。
他并不顾及妹妹的情绪，她不吃饭，他就让人把她绑在床上，拿医用管子往她的鼻孔里灌入流食，往她的体内注入葡萄糖，以保证她的生命能维持下去。
没有开导，也没有安慰，只有强制进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妹妹甚至不像个人样了。最后，她只能妥协了，穿上了父亲为她准备好的婚纱，和父亲给她安排好的结婚对象举办婚礼。
我记得在她的婚礼当天，父亲对我说，如果她早点听话就好了，就不用遭受那些折磨了，真是一个愚蠢得不可救药的女人，就像她生母一样。
不过，即使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也有些看不下去呢。父亲给妹妹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个又丑又傻的小子，根本就连普通人也算不上。嫁给这种人，什么初婚的快乐是根本想都不用想的了。
和那个蠢货结婚的妹妹，想想就可怜得很。不过，她那样娇柔脆弱的女孩，在经历过父亲的那一番折磨后，本来就已经崩溃了，就算不嫁给蠢货，以后的人生也不会怎么样了。
我原以为她会浑浑噩噩地活下去呢，但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她去世的消息。因为随着夫家去了东南亚的热带地区，她在当地得了一种急性的传染病，病得很急，据说很快就没了气。虽然她出嫁后，我就再没和她联络过，但我总觉得死亡对那种状态的她来说其实是解脱。她应该是很乐意早逝的，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滋味。”
许墨似乎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顾湘扬了扬下巴道：
“其实，仔细想一想你们还是不像。如果她当初能像你一样识时务，乖乖地嫁人就好了，也不用遭受那一场折磨了。对于你们这种温室里的花朵来说，被那样对待，大概会让你们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吧？”
看着许墨嘲弄的神情，顾湘悲哀道：
“她的问题不在于不识时务，生在你们这样的家庭，嫁不嫁人都不会有她想要的人生。”
许墨哦了一声，不屑道：
“想要的人生？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就算你知道，那又怎么样呢？不过，你说她错就错在生于我们这个家庭，我倒是同意你的观点。她还是生在一个普通人家能活得自在些。”
顾湘看了许墨一会儿，忽然道：
“其实你还是有些为她难过的，是不是？不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也不会在我面前说这么你妹妹的故事——她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许墨冷笑道：
“难过？我这个人有情绪感知障碍症，最难做到的就是和别人感同身受，所谓的难过，我也很少感觉得到这种情绪。在我看来，你们的同情和怜悯不过都是伪善的负担罢了，这种东西没有也好。有些感情，只会成为拖累我成功的累赘。”
说完这句话，他指着录像机道：
“顾小姐，与其关心我是不是会难过，你应该关心一下你的老公会不会难过。就在刚才进入到这间屋子之前，我和你的许先生有过一场不怎么顺利的通话。由于他在通话时实在表现得太失态了，我决定让这个可怜人看一看他的爱人现在的样子。
这样吧，我会录一段你的视频给他一睹为快。我希望你在这个视频中表现得很痛苦，很脆弱，很无辜，好像一折就断的玫瑰花枝一样。
你要告诉他，你有多想他，另外帮我向他传达一个信息——如果他在十个小时之内再不改变主意，我就会把你交给白宁，让他在你身上抒发一下情绪。我想，你的许先生会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