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的这句话，让顾湘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求助般看向许则棠，发现对方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医生，像是有话要说，又半天没说话。
顾湘想了想，还是主动对女医生道：
“我——我这种情况，真的有可能是孕期反应？”
女医生认真道：
“现在还不可以确定是不是，但确实有可能。如果夫人需要，我可以帮夫人购买验孕棒，一验就能得出结果了。”
顾湘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正要说先不用急着买验孕棒，没准不是怀孕，但她还没说话，身边的许则棠就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许则棠看着女医生，沉下声音道：
“谢谢医生的提醒。验孕棒就不用麻烦医生去买了，我会让我的秘书派人去买的。”
女医生点点头，随后就和同伴一起告辞了。
休息室又只剩下许则棠和顾湘两个人，房间里变得异常沉默。自从顾湘和许则棠在婚后确认了恋爱关系，她和许则棠独处时，就没再有过这种沉默的时刻了。
身处在难耐又紧张的沉默中，顾湘看着不知为何紧绷着身体的许则棠，觉得平日里强大又稳重的他，此刻就像一个迷茫的孩子。
顾湘走到他身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背上。
“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轻声笑道，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真的怀孕了，那会怎么样。我在想，我是不是做好准备，当一位父亲了。我这么说，不是不想你有孩子的意思，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清楚的。我只是从来没想过，我也会有当父亲的这一天。”
许则棠低声道：
“现在还不知道结果，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了我们的孩子。如果是真的，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好你和孩子，给我们的孩子我能给他的最好的一切，让他有最幸福的童年。”
因未知的一切而感到紧张的不只是许则棠，顾湘心里也有些慌张。她一想到自己的肚子里可能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就有种又怜爱，又不知所措的情感。
在这之前她也并未想过，有朝一日她成为了母亲会是什么样。可如今，女医生的那番话为她提供了近在眼前的可能性，让她知道自己很有可能真的就要成为母亲了。
如果她真有了孩子，她该怎么做好母亲呢？
顾湘紧紧地靠着许则棠，右手被许则棠握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
“如果我们真的有了孩子，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宝贝，我有能力给他最好的物质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带给他更好的精神生活呢？
我觉得，精神比物质更重要。
我想我会非常爱我的孩子，就像我和你彼此相爱一样，所以，我要为我未来的孩子做好准备，让他能从我这里学到爱的力量。
可是，我却想象不到我该怎么做，该用什么方式传递我的爱。很多人都说，由于当父母是不用经过特别学习的，每个人第一次当父母时，他们都会将自己父母对他们的教育，下意识地应用到孩子身上。
但我却记不清父亲当初是怎么教育我的了，实际上，他其实根本就没来得及教育我，就去世了。”
许则棠抚摸着顾湘的手，轻声继续道：
“我的童年在我父亲死后，就是一场悲剧。我的母亲，对那时的我来说，她根本就不像是母亲，而就只是一个可悲又可恨的疯子。她不受控制地让她自己，以及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感觉到痛苦。
她一直表现得痛不欲生，说她自己在遭遇非人的折磨，我想她没有撒谎，年幼的我都能感觉她确实很痛苦，确实在被自己折磨，同时，她也把她遭受的折磨都施加到别人身上。更可怕的是，她甚至都不是有意要折磨别人，好像是一种奇怪的冲动在驱使她化身为病态的恶魔。
我是她的孩子，但我仍旧不是能被她用正常的方式关爱的例外。在她神智比较清醒的时候，她会对我格外严厉，用一种仇恨又克制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她是一个严厉的修/女老师，而我是她不听话的问题学生。
那时的我才五岁，她不是在鞭挞我，就是在逼迫我学习远超出我年龄的课业。在她头脑不清楚的时候，她又会昏昏沉沉地把我当成是早逝的父亲。她对我，确实有种令年幼的我感到恐惧的移情。
在一种极端又顺理成章的情况下，她伤害了我，用她的疯狂。虽然我之后的成长经历也算不上有多一帆风顺，但现在我仍旧觉得，我的童年简直不堪回首。
父亲没有去世的时候，我从他和母亲那里感受过一些亲情的温暖。可他去世了之后，一切就都变得很糟糕。这之后，世人皆说我是疯子，是遗传了白孟仪疯狂基因的疯子，我很担心，我会像她一样，也给孩子带去阴影，带去恐惧。”
顾湘皱着眉，坚定道：
“不，你不会，你绝对不会的。你不是白孟仪，也不是疯子。你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你也是一个有能力去爱别人的健全人。
我知道你的情况，我清楚你的爱是真正的爱，而不是病态的伤害。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你一定能像保护我和爱我一样，好好地爱我们的孩子。”
许则棠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道：
“在你眼中，我永远都是那么完美。这不是因为我真的完美，真的什么都好，而是因为你看着我的眼睛是美丽的。
你为什么要用这样会让人迷恋的目光看着我？有的时候，我真觉得像我这样充满阴暗想法的人，配不上你。”
顾湘松开他的手，从他的背后走到他的正面，对他道：
“你问我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我爱你，因为我相信你。”
没错，她很爱他，因此愿意相信他。对于他的信任，她找不出理由，这更接近一种无法抗拒的本能。
爱他是本能，不需要理由。这就是为什么顾湘在之前的白家晚宴上，看到许则棠像野兽一样掐住白兰的脖子，目睹了他痛楚般的狂态，却仍旧未曾对他产生惧意。
如果说爱是病症，许则棠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愈的患者，那她顾湘做得了许则棠的医生，却做不了自己的医生。对于许则棠的感情，让她也成为深爱的病人。
许则棠看着顾湘，她的眼里仍旧只有他一人。
“我是如此幸运，才能有你这样的爱人。你以后，也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母亲。”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在她的嘴边碰了一下道。
这时，被许则棠叫派人买验孕棒的张秘书在休息室的门外道：
“许先生，夫人，东西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