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棠现在一听到张秘书的声音,就心烦意乱,因为他总是带着烦人的消息来扰他清净。
“张秘书真是一个敬业的人,好不容易啊。大早上的就要起来工作,一有什么琐碎的事情都要让他处理。有时候,这些生活中的小事情才是最难办的。”
顾湘感叹道。
这些话不用别人说,许则棠自然是明白的。他嘴上对张秘书毒舌,却从未没分寸地说出真正不尊重人的话,也时常给对方加奖金。但顾湘此时这么说,却让他的心情也平静了很多。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
许则棠打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张秘书。
张秘书一看他的脸色,暗自猜测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大魔王的心情不错。
他想,这次自己不用一边流冷汗,一边汇报事情了。
“许先生,是这样的,我昨晚向白女士说了事情之后,她告诉我,可以公开向许先生和夫人发出请柬。然后今天早上我一醒来,就看见她发给我的短信上说,她把举办酒会的日期提前了,就定在今天晚上举行。”
说完之后,张秘书小心翼翼又尽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许则棠的神色。
出乎张秘书的意料,许则棠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动怒,反而笑意加深道:
“好啊,我得感谢她,给我这个无聊的夜晚找了那么大的日子。把我和夫人原定在今晚的行程都取消,改成去酒会。另外,你去联系专业的造型师,给顾湘弄好今晚在酒会上亮相的打扮。”
张秘书应声去了,很快就把一切都打点好。过不了多久,就有专门为许家服务的女造型师带着高定礼服来到酒店。
恰好今天章导因为女主角的事要和百花的高层协商,整个剧组休息了一天,顾湘待在酒店里,百无聊赖地看着造型师忙前忙后给她弄衣服和妆容。
她们在主卧折腾来折腾去,许则棠就坐在起居室的沙发椅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时不时地抬起头往敞开门的卧室瞥一眼,和她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又继续低下头工作。
顾湘忽然觉得当下的生活琐碎又充实,这样日常的场景十分令她安心,她头一次确确实实地有了家的感觉。
就像传闻中爱因斯坦对相对论的阐释,在爱人的陪伴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晚上很快就到了。
白孟仪的酒会定在晚上七点半开始,许则棠让酒店送上晚餐,和顾湘在房间里用完餐,两人便下楼坐上车,前往沪城市中心的“金樽”会所。
夜晚的沪城市中心灯火辉煌,街上到处都是光鲜亮丽的行人,马路上也布满了价值不菲的豪车。
顾湘和许则棠所坐的黑色SUV在满大街的豪车中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尤其是当这辆车行驶到了金樽会所的门口时。
顾湘往车窗外看去,看到了各个牌子的豪车。
奔驰和宝马这种平时常见的豪车在这里都不算什么,林肯的豪华版加长车随便地横在马路边上都没有路人打量,因为来这一片区域的人多半都是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富人,这种车对他们来说都是常规配置,司空见惯。各式各样昂贵炫酷的跑车嚣张跋扈地聚在一起,也不足以吸引路人的目光。
顾湘暗自想,在这种地方,大概只有开来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艇,才会有人多看一眼。
那些盛装的男女脸上多半都是不可一世的高傲神情,还有人带着颓靡的醉态,在路上东倒西歪,还不自知地张狂大笑,多亏身后跟着的保镖又掺又扶,才好歹没在路上摔个狗啃泥。
“这家金樽会所表面上是一个外企名下的财产,但那家外企实际的控股人和背后的大老板却是沈问秦。简单来说,在沪城的高档会所中最为顶尖的金樽会所其实就是沈问秦的后花园。
金樽实行严格的会员制,来这里消费的人,是沪城乃至整个亚太最有钱的那批人。但即使是在这批人中,绝大多数的客人都也只是普通会员而已,只能在金樽的公共区域活动。
要想进入更上一层的私人区域,就必须是白金会员。但能得到白金会员资格的人,可不仅仅是一般的富豪就行,那些煤老板暴发户是进不来的。
要想成为白金会员,要么极其有钱,是超级富豪,要么就要有高贵的身份地位。当然,一般能取得白金会员的都是两者兼之。”
许则棠车窗外的繁华景象,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冰冷的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这俗世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平静地注视着这副都市的猎宴图。
“你母亲不是说,她办的酒会不邀请很多人吗?”
顾湘看着司机将SUV开进金樽的停车库,再看看那窗外的嘈杂景象,实在想不出在这种地方,该怎么私密。
许则棠抿起嘴角,笑道:
“你看金樽会所的建筑,一共有六层。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嘈杂的人群,都是普通客人而已,他们只能在底下三层的公共区域活动,换而言之,其实吵闹的只有底下三层而已。
我们要参加的酒会,是在顶层的宴客厅举办的。到时候我们乘上私人电梯到达顶层,你就会发现,那里非常安静,出奇的安静,就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被听到。”
顾湘看了看他,问道:
“听起来你很熟悉这里。怎么,经常来这里吗?”
许则棠笑道:
“我本来就不愿意来这种地方,无聊的很,来这里除了花钱就没别的事可干了,跟人打交道也都是虚伪的。而且我和沈问秦那老头子一直都不怎么对付,如果不是有特别的好处,我才不愿意来他的地盘。
我就在继承许家家主之位后,来过金樽会所的顶层一次,因为沈问秦非要邀请我来参加他为我举办的庆祝会,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哟苏很么好为我庆祝的,但还是来了。
如果说底下三层的酒池肉林是吵闹的,肤浅的,低俗的,那顶层就像一座金子打造的孤独监/狱。
当我站在顶层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金碧辉煌的室内,看着沪城市中心的夜景时,那种权力的意味十分强烈,强烈到会让人感觉到无法呼吸,但与此同时,也会感到等价的寂寞。
当一个人有能力用钱买到这世上一切可以买到的东西时,他还以为钱可以买到一切,不会产生更天真也更复杂的需求,那这个人的生命就会陷入到静止的死寂之中。
有些人觉得钱可以买到爱情,但爱情却不可能成为商品。有些人活着,一掷千金,但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金樽就是为这些行尸走肉打造的绝佳墓地。我讨厌造访墓地,因为这里有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