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有些尴尬地将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偏偏他一直没有退后的意思,只是近距离地盯着她看。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经过她的眉眼,来到她的嘴唇,并停留在那里,就像蝴蝶停留在花瓣。
他离她越来越近。
“你擦的口红颜色很好。”末了,许则棠轻笑一声,退回到原位道,“不过,口红擦到嘴角下边了,像是污渍。”
这一块小小的污渍,透过镜子的反射映照在顾湘的眼里。她对着小巧的化妆镜,用白色的手绢轻轻地将污渍擦掉。
许则棠看着她擦拭胭红污渍的样子,竟有些心动。
司机将低调的黑色保姆车开到了香山别墅的庄园门前,一个穿着侍者服的中年男人毕恭毕敬地安排保姆车停到别墅的大门前。
侍者打开车门后,许则棠先下了车。
顾湘穿着礼服有些行动不便,正担忧自己下车的姿势会有些不雅,便见许则棠难得的绅士了一次,伸手将她扶了出来,为弯腰下车时的她挡去了身后众人的视线。
“谢谢。”
她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对他说。
他也对她露出了只有彼此才能看到的一点笑意。
进入大厅时那长长的花路,顾湘挽着许则棠的胳膊,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缓缓地走入了众人的视线。
“这是许家大少爷的妻子。”
“是那个妹妹的替代品,签了协议才嫁进许家的替嫁新娘啊。”
“许则棠的脸好恐怖。”
“她晚上和许则棠待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想要惊叫吗?大概在休息之前为了麻痹自己,不断地喝香槟或是鸡尾酒,直到把自己灌醉吧。”
“这女人如果不是为了钱,也不会嫁给一个半疯不疯的疯子吧?说到底,男人还是要有钱才行。不过,许则棠也就是靠着家族的庇荫糊涂过日的可怜人罢了,他真正能掌控的资产,弄不好比我们想象的还少。”
“女人如果不追求婚姻的幸福,就一定会幸福——这是谁说得话来着?或者说,女人如果不追求婚姻幸福,就一定不会幸福?总之,你们看那女人现在的样子,确实也称得上容光焕发呢。”
“即使是嫁给许则棠,毕竟也是嫁入了许家。对自身条件不好家里遭遇变故的女人来说,也算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如果勉强看她,也有六七分姿色,在美人中算及格了吧?但说起女人的美来,最忌讳的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只想评价其姿色的脸,这样的脸毫无魅力,不能直接俘获异性的感官,或是制造精神上的迷幻之雾麻痹旁人的内心。因为毫无魅力,才会遭受过多的评头论足。真正的美,就是让人无法评价,只想和其神魂颠倒。”
“竟说些暴露你内心的事,不符合你正经人的形象啊。但我看许则棠的这个小妻子或许也是明里端庄,暗地里浪漫的类型。”
“她的父亲和继母也来参加许家的家宴了。在许老爷子旁边阿谀奉承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父亲。不过,她妹妹没有来,大概是良心尚存,不想抢了姐姐的风头吧。当初可是说,许则棠一直看上的都是妹妹而不是姐姐呢。”
“她妹妹是个难得的美人吗?漂亮到那种程度了吗?比起尤物般的女演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哎呀,如果我是许则棠,就说什么也只要妹妹,反正许家家大业大,直接将顾氏收购让顾天倾家荡产不还是几个决策的事。”
“荒唐,荒唐。现在的人都能明目张胆地把婚姻变成交易,还不为之害臊了。”
随着顾湘的出现,整个大厅中都是不能入耳的流言蜚语。
此时此刻,顾湘感觉只有站在她身旁的这个男人,才是她在这里唯一的同伴。许则棠那张似乎永远都对世事感到不屑的臭脸,也在这时变得顺眼多了,可爱起来。
“则棠,你来了。”
赫然在众人中心的许魏山穿着做工精致的中山装,和蔼地笑着对许则棠招手。
马上就有在老爷子身边服侍的下人殷勤地走来,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将许则棠和顾湘引到大厅的最中间去。
一时间,许则棠和顾湘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而在许则棠和顾湘之中,由于顾湘是新面孔,她受到的关注显然要更多。
许魏山举起一杯红酒,向四周的众人都做了敬酒的动作,然后爽朗地大声介绍道:
“这是我长孙许则棠,他大病初愈,前两天刚迎来了人生的一大喜事——新婚成家。旁边的这位年轻女士是我的孙媳妇,顾湘,顾氏长女。”
热烈的掌声响起,这些鼓掌的人都是给许老爷子面子。
顾湘微笑着面对汹涌的目光,有些人眼里赤裸裸的打量之意让她感到通身不舒服,仿佛她只是件货品。
但她也只能竭力忍耐,不在面上显露分毫难色。
在人群中,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个穿着粉色收腰小礼服的娇美女人正是新婚之夜出现在乡间别墅的潘芝年。
潘芝年和顾湘对视了一瞬,而后便半是轻蔑,半是憎恶地移开了目光。
仅仅通过这一眼,顾湘就觉得潘芝年今天的状态和之前在别墅时有很大的不同。
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或许只是她的错觉,虽然盛装打扮,但潘芝年整个人看上都显得很压抑,面上的神情也十分阴郁。
就在她暗自分神琢磨着潘芝年时,一个同样身穿中山装,看上去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大厅中。
“父亲。”
男人恭恭敬敬地对许老爷子打了招呼,随即把目光落到了许则棠身上,笑着道:
“则棠,这次来参加三叔的宴会,可不许再和三叔耍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