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棠身体朝后靠去，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轻轻地敲打着沙发的布料，优雅地翘着腿，就好像沈絮不是在和他商量他投资的电影要换女主角的事，而是要让他欣赏别人唱的戏剧似的。
倒是顾湘对这个话题很在意，她很想知道他们会选择一个怎样的演员来演容姬。
说实话，如果不是林珑婉本人太作，她美艳明朗的容貌真的十分适合容姬这个角色的设定。
毕竟容姬在剧本中可是绝代风华的晋国花魁，一出现在晋国都城的欢场就迷倒了一众王公贵族，甚至就连颇有城府、志向高远的太子也在她别有用意的接近下，逐渐对她产生了感情，虽然这份感情还不能让少年老成的太子沦陷于她，但也让太子在杀伐决断之时有了犹豫和迟疑。
“首先，这个新的女演员在外貌上要过得了关，就是一扮上要有说服力，符合人物设定，不能让观众觉得违和，觉得这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绝世美人嘛。这样的话，我们这电影就等于失败了一半了。”
章觅是几个人中最认真的，选角是他身为一名专业导演的长项，他头头是道地说着自己对演新员人选的要求：
“还有一点要注意，我们不能陷入误区，觉得长相艳丽的女演员就合适了，就可以演了，是那个剧本里的容姬了。容姬的设定中有个关键词叫绝代风华，什么是风华，这里面说道可就多了。一个女人的风华可不仅是看容貌的，还要看精神气质。有些女演员长得艳，但过于艳，艳的流俗，艳的毫无余地，那就也不合适。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美艳的女演员，她的美艳不仅能通过她的那张脸来体现，她的神态举止，她的气息也都要是美艳的，而且在这美艳之外，最好还要有一点深沉和欲言又止的收敛。我希望这位女演员的美能是高级的，有内含和外延的。我们不能忘了，容姬这个角色不仅有魅惑诱人的欢愉，还有覆水难收的真情。而这些复杂的情绪，是能通过一个出色的女演员的脸就展示出一大半的。”
顾湘听完后心想，章导不愧是搞艺术的，光是诉说他对女演员外貌的要求，就能说出这么多文绉绉的话来，还有这么一大套理论。更让她觉得章导不一般的是，他说的这些可能都是对的。
沈絮微笑着道：
“听章导的意思，就算叶珑婉没有因为这些烂事被换掉，你也对她有些不满意？”
章觅看向沈絮，爽朗地笑道：
“还好啦，她长得蛮好的。虽然就是还差点什么，不是我心目中最合适的女主角。不过我刚才说的那些也都是我的理想，在现实面前，理想是可以被辜负的，我也是可以低头的。咱们看到合适的，差不多的，选上就行，毕竟是中途换角，事情有些仓促，也不指望有太合适的人选。”
沈絮又喝了口酒，缓缓道：
“作为这部电影的出品方，我可不同意章导的后半段话啊。电影本来就是表达艺术理想的方式，即使是商业电影，也要尽可能满足人们对感官美的想象。如果一个电影不能做到让拍摄者满意，不能是我们最理想的样子，拿去呈现给观众看，那就更不可能让观众满意了。”
章觅拍了拍手，而后道：
“沈总说的对，说的非常好。沈总经营百花这么多年，拍出了不少精品，但是不是每部电影都做到完全理想的呈现了？业界承认的精品，电影院卖座的电影，就是精品吗？所有人对精品的定义是不是已经没有分歧，观点是否能得到统一了呢？市场可是十分复杂和现实的，一个足够坚强，又有财力支持的理想主义者或许可以当好独/立艺术片的导演，但绝对做不成商业片的导演，更不可能做好商业影视行业的巨擘。什么事情一涉及到资本，就没那么绝对了。这些事情，沈总比我更懂。”
他的这番话有很大的深意，沈絮笑而不语，只是继续小口小口地喝她杯里的红酒。
顾湘一会儿看看章觅，一会儿看看沈絮，发现这两人虽然好像在争论，但他们的表情又都是温和的，态度也都是平缓的。他们仿佛都不是很用力，对于这样严肃的似乎关系到行业命运的话题，他们已经不存有要争出某个正确答案的热血了。
他们可能早已习惯了僵持，和彼此之间的不认同，把这一切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当成是最重要之事的东西，视为普遍的常态。这样不假思索又非如此不可的状态，就是顾湘了解到的沪城的商业人士的处世之道。
许则棠勾了勾嘴角，岔开话题，问沈絮：
“光是对相貌，章导的要求就很高啊，这还没提到演技呢。你不是已经列出了一个名单吗？这上面的人有符合要求的吗？”
沈絮苦笑着摇摇头：
“恐怕我列出的人，章导都看不上眼。”
说着，她对章觅扬了扬下巴：
“咱们开门见山，你干脆报几个你觉得行的人的名字。我看看能不能让她们来试镜。”
章觅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道：
“其实如果你要问我的意思，我想也不必非得用咖位很大的女演员。我们这部戏要论咖位，男主角薛辰凌是国内年纪最轻的影帝这一件事，就足以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了。
他年纪虽轻，但履历实在是豪华，还拿过国外一类电影奖的影帝，可谓是年轻一代的艺人中最有口碑也最有名气的男演员。要比咖位光靠他一个人其实就够了，更何况我们这部戏的几个配角也都是有口皆碑科班出身的老戏骨。比如说演皇后的宋莉，演皇帝的陈老，等等都是拿过不少演艺大奖的老演员，他们几个的声誉，足够撑起一部戏了。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在选女主角的时候，不如大胆一点，冒险一点，可以考虑用一线以外的女演员，这样选择就更多。”
沈絮皱起眉，不赞同他的观点：
“问题是，我们这部戏在男二和女二上都没用保守的人选。原本的计划，是男一号和女一号都要是有大咖位的一线演员才行。现在女一号再用冒险的人选的话，肯定会垮，这可是百花整个年度推出的最有竞争力的电影，也是投资最大的电影，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