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室内的灯已经都被点亮了,许则简此刻只觉自己通身都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不堪和脆弱都被人看去,被人审视。顾湘关切的目光,许则棠疲倦却又强硬的脸色,还有楚辞山的隐忍不发,这一切都让他痛苦。
但是,他不能回避。
“我确实认识那个带头的女人,但我和她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他有些僵硬地说。
许则棠看着他,耸了耸肩:
“你接着说下去,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和许则棠打了半年的交道,他知道自己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堂兄如果打定主意要弄清楚一件事,是绝不可能半途而废的,就算他不告诉对方,他相信许则棠也有一百种方法将此事调查清楚。既然这样,他就更没必要隐藏什么了。
“我和她谈过恋爱,她曾是我的女友。我们是在国外认识的,刚认识的时候她是留学生,因为身材高挑纤瘦,在校外兼职做服装模特。那会儿我的事业也刚起步,和她有过不少合作。我们对彼此都有好感,认识了两个星期后就开始交往了。”
说到“交往”这两个字时,他的喉结动了动,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
“这段感情维持了两年。我真的喜欢过她,我想,她曾经对我也是真心的吧。但后来,她开始问我要钱,胃口越来越大。她说是她家里需要钱,她得给她母亲还债,让我帮帮她,她实在没办法了。一开始我满足了她,但当她问我要十万美元的时候,我告诉她说我没有这么多钱,我的事业也需要钱来支持。她说你母亲和继父不是有钱吗,问他们要,我拒绝了。但我还是把我可以动用的全部积蓄都取了出来,然后从朋友那里凑足了这十万美元,给了她,因为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比这十万美元要重要。”
许则简的口气很淡然,他说这些事时,身上完全没有寻常富家子弟的骄矜和傲气。顾湘心想,余宛照真的把他教育的很好。
“借钱给她时我就知道她是很难有能力偿还的,但我也不在乎她能不能偿还。可是后来,她又问我要钱,这回要的数目更多。我终于开始怀疑,因为她要钱的频率实在太高了,我觉得如果她真的把我当成她的男朋友,那即使她家里再缺钱,应该也不会这么想尽办法地问我要钱。我找人调查了她的家庭情况,发现她的母亲甚至都已经过世了。”
顾湘不禁皱眉问:
“她在骗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你?”
许则简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可能不是从头到位,但从她向我不断要钱开始,我们的感情就变味了。我查到了她的家庭背景,她的母亲在她读高中时就已经去世,父亲在国内小有资产,也没有负,反而查到了她自己在国外的娱乐场所欠了钱,又去借了高利贷。于是,我就将她约出来,将一切证据都给她看,问她为什么,她向我要钱到底是要干什么。她却愤怒地说,你调查我,还说要告我侵犯了她的隐私。然后,我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事情闹到了这一步,我们也谈不上好聚好散,到此为止吧,那些钱的事我不会追究,就当是交学费看清了一个人。”
许则棠听了也不禁皱眉,在一直默不作声的楚辞山眼里,他和顾湘的表情竟有些相似,让楚辞山不禁想到了“夫妻相”这个词。楚辞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赶紧将这个脑海中的想法抛到一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
“她编出谎言问你要了那么多钱,这么多年后还敢来骚扰你?”许则棠的话里满是森然的冷意,“这女人也真是给脸不要脸了,你当初对她也太客气了。”
许则简苦笑道:
“那时候的我是真的喜欢她,即使她后来骗我,我也真的不想追究她。我想,我们交往两年的这场情谊,还比不上那些美元吗?她和我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晚上她忽然来我家找我。我看她喝得一塌糊涂,在我家门口又哭又喊,差点把邻居都惊醒,心一软就让她进屋了。她在我家的沙发上睡了一夜,结果第二天早上她走后忽然给我打电话,说让我给她五十万美元的封口费,不然她就告我暴力对待她。她还给我发来了一张她满脸都是伤的照片,说那都是我打的。”
顾湘惊讶了,她没想到还能有这么无耻的人。
“我没有打过她,也没有打过任何女人。如果我真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那她当初骗我钱被我发现时,我就会对她动手,又何必等到那么多天后她自己来到我家的那天。”
在回忆起被人欺骗和陷害的往事,许则简已经能做到从容地叙述事实:
“我回复她说,我根本就没碰过她,不可能被她勒索。如果她要诬告我,我就会告她勒索和伪造证据。她还是锲而不舍地要问我要钱,又是打感情牌又是威逼,见我真的没有可能给她钱,她就真的去告我了。说来惭愧,虽然我到了十八岁以后就一直想自力更生,但这件事最后还是靠了我继父的关系,请来了业界知名的律师,才算是证明了我的清白。为我打官司的律师是我继父的朋友,他跟我说,你前女友的这一系列操作不像是她一个人所为,她身后估计有整个团队。我听进去了,之后一直提防着她。”
许则棠听到这里,心中觉得奇怪,他问道:
“这么说,她以后就没再骚扰过你了?”
许则简摇头:
“在国外就没再骚扰我了,直到我后来回国。我回国之后来到沪城开我工作室的分部,她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给我打电话联系我,说她现在也在沪城,还说她想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做我的模特,穿我设计的衣服。我没有理她,把电话挂了。”
顾湘看了看不远处化着浓妆的高个子女人,回过头问许则简:
“那她又有什么理由来闹你?就算她是有意骚扰,也根本找不着理由吧?整件事情,完全就是她亏欠了你啊。”
许则简平静的神色终于变了,他似乎是在克制,克制脸上的恨意。在周围几人的注视下,他沉声道:
“她有我的把柄。她说,如果我不同意让她再做我的女朋友,她就要把那件事公之于众。那件我们相爱时,我曾告诉过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