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看了看许则棠,见他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似乎真的对林绮这一刻的情动没有什么共鸣。一直以来,她所了解的许则棠都是一个内向阴郁,但却对她一往情深的人。当她看到他在外人面前的冷淡表现时,她其实有些不适应。
但这种不适应没有让她对许则棠产生负面的观感,正相反,她因此更是感觉到了他的可爱。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霸道的人,但是她无法否认,被冷淡阴郁者用最热烈地方式爱着,身为对方唯一的爱人,这种感觉实在太令她迷恋了。
“林小姐,请你起来吧。”
她见林绮还坚持着鞠躬,不肯站起身,忍不住轻声劝道:
“你不是有事要对许则棠说吗?”
与顾湘的温和态度相比,许则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看着鞠躬的林绮,甚至觉得林绮做的太过了,反倒不像是真心感谢。他心里有种异样的直觉,而且直觉很强烈。他觉得林绮是在做戏。
为什么?
他不动声色,看着林绮在顾湘的劝说下缓缓直起腰,红肿着眼睛望向自己。这个女人是从沈絮那里得知了消息,想要从自己这里争取到那部电影的女主角?如果是这样,那她还真是一个有事业心,还能为此不择手段的人。
但这样一来就又说不通了。如果林绮真的是能为了事业豁出去,想尽一切办法拿到机会的人,她又怎么会甘愿为了许则闻毫无说服力的口头婚约,就放弃事业硬要嫁给他呢?
如果她真的把事业看得很重,那她就会像许则闻身边别的那些女人一样,趁着欢好时从许则闻手中拿到有利于自己的资源,而不是动真心要和这样一个风流浪子白头偕老,还为对方怀了孩子,最后不惜自毁前程也要在媒体面前公开一切,逼迫许则闻兑现所谓的婚约。
许则棠心里有很多疑虑,但他平静又冷淡地看着林绮,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不好意思,我刚才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有些失态了。自从之前的那些事发生之后,我就一直很容易失态。我为此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我这是情绪的应激反应,只能慢慢调整。”
林绮勉强地笑着,她的神情看上去很让人心疼。顾湘见她眼里的泪水欲落不落,从会议室的桌子上拿起纸巾盒,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笑道:
“你想喝点茶水吗?”
林绮这才把目光从许则棠身上移开,看向顾湘。有一瞬间,顾湘甚至觉得林绮是在打量她,就好像一个专业的鉴赏师在评估一幅画的价值一样。
但随后,还没等顾湘对此有更多的反应,林绮就用满含感激和友善意味的目光看着她,摇头道: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刚才已经喝过很多水了。”
许则棠旁若无人地坐到真皮的椅子上,翘起腿道:
“现在你总归可以说你要说的事了吧。我想知道,是多紧急重要的消息,才导致你能对张秘书说出那么重的话,非要在半夜见我一面。”
林绮呼出一口气,缓缓道:
“我和张秘书说的那些话,没有任何夸张的部分。我知道的这个消息,确实非常的重要,也非常急。”
许则棠看着她,轻轻地笑了:
“急?有多急?我怎么感觉你也不是很急,不然你一见到我,怎么会先说那么多对今天的主题来讲无关紧要的话,而不开门见山地说出这个消息?
我总感觉,你到现在还想吊足我们的胃口。看样子林女士不仅是一位演员,也深谙谈判之道啊。”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顾湘已经很了解许则棠。
她知道,许则棠虽然对很多事都有着独到又锋利的见解,但他并不喜欢咄咄逼人,除非是在他觉得有必要这么做的时候。
虽然顾湘一直对林绮抱有同情心,但比起并不熟悉的林绮,她当然更信任许则棠。
她相信许则棠看人的眼光,如果他觉得林绮今晚的态度有问题,那她也自然要警惕一些。
“不,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件事。因为那件事会让我想起很多痛苦的回忆,我,我有些犹豫。但我不是想让您——”
察觉到了许则棠的不信任,林绮表现的惊慌失措,很是可怜。
为了来见许则棠,她今天没有化妆,连底妆都没打,完全的素颜。这时候就能看出她的五官底子确实是十分优越,不化妆也能称得上是别有风情。
这样一来,她洗尽铅华的脸配上脆弱憔悴的神情,就更易让人动容。绝大多数的男人既喜欢妆容精致浓妆淡抹的漂亮女郎,也按捺不住对弱势女人的保护欲。
只可惜,林绮遇到的是像许则棠这样对此无动于衷的怪物。她原本还没有落下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此刻都流下来了。但不管她表现的再无助,许则棠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任凭她一个人在那里用纸巾擦眼泪。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您这么以为的。”
她咬了咬牙,见许则棠已经完全把不耐烦的神情挂在脸上,好像随时都要带着顾湘离开会议室的模样,知道自己只能直截了当地说出那件事了:
“我和许则闻好的时候,通过他认识了很多沪城的富家子弟。
他带我出席各种派对,然后,在某一次派对上,他给我介绍了一个据说是从海外归来的高材生。许则闻说那个人毕业于沃顿的商学院,是他们这个非富即贵的圈子里最有学识和前途的天之骄子,最难得的是,他能进他们的圈子靠的不是父母的地位和财富,而是他自己的能力。”
说到这里,林绮小心地看向许则棠,想知道对方是什么神色,但她的目光刚碰到许则棠的脸上,就发现对方鹰一样锋利的目光也向自己看来,不禁一个寒颤,移开目光,继续低着头往下说道:
“那个人叫黎津。他好像不是本地人,是毕业后才来沪城做事业的。黎津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说话温文尔雅,看上去和别的富二代一点也不像。
我那时候就觉得他这个人挺奇怪的,明明去参加那种乱/性的聚会,身边却不带女伴,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微笑地看着别人。
他好像很不合群,但当有各种各样的熟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又在他们面前表现得极为老练,将对方恭维巴结的恰到好处,不显得卑微奉承,又能让对方十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