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如今的账房里面,摆着的都是兴国公府的收成。
只是这些年,府上都习惯了,将她的钱也当做私用,凡是用钱的地方先动她这里的,已经成了习惯。
沈雁回悄无声息的让心腹重新做账,主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当用的还是她的。
朱氏果然心里欢喜,这等便宜是要沾的,结交人也是要的,她这会儿看着沈雁回处处顺眼,倒是将先前那点火气都给散干净了。
她难得絮絮的跟沈雁回说话,说什么:“先前虽说有些误会,可到底是一家人,孩子都是你的,原本我也不该插手你管教的事情,但我长你这么多岁数,有些老人的经验,年轻媳妇们得听着。”
沈雁回也不反驳,说什么都回答她说的对,到了最后,朱氏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无非是要借口抽油水罢了,账面上的钱都是兴国公府的,要花就花呗。
等到哄完了老夫人,朱氏笑吟吟的让人回去休息,见沈雁回还在不住地咳嗽,不忘多嘱咐几句:“马上就进了腊月,迎来送往的少不得你来忙碌,早些养好身体才是要紧事儿。”
沈雁回应声说好,回到了自己房中,这才敛了那点笑意。
眼下账本核对的差不多了,先前她拿自己的钱贴补,府上不至于捉襟见肘,但她现在将自己那部分拿回来,账面上的钱,都是在预知明年的。
要挥霍便随意去,她早先就交代了侍书她们,小厨房里重新开火,一应吃穿用度都不跟府上粘连。
林林总总都有清楚的单子,谁也别想从她这里挑出来问题。
又过了两日,那孙嬷嬷果然进了府上来。
对方还要在三皇子府内当差,所以并不是日日都来的,但朱氏还是让人给孙嬷嬷收拾出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还特地开了库房,将里面布置的富贵,孙嬷嬷果然见了喜欢,千恩万谢的,临走时还得了兴国公府的不少礼物。
开的是大库房,沈雁回前两日已经借着清点的功夫,将自己的东西都换成了些不值钱的,她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等到人走后,见侍书来回禀,说是:“二少爷差人过来,说想您了,请您过去呢。”
柳西昭找她,也没别的事情,话说得好听,打着想她的旗号,其实就是想要给沈雁回展示下自己的勤奋。
自从上次沈雁回跟他“推心置腹”之后,柳西昭就开始发愤图强,发誓自己要好好学习有出息了,可惜,他的发愤图强,不过是一两日的热度,甚至于还没过两天呢,已经再而竭了。
沈雁回知道他离着三而衰不远了,懒得过去看人表演,只让丫鬟替自己走一趟。
当然话说的漂亮:“夫人听说二少爷勤学苦练,十分宽心,让奴婢给您送来文房四宝,希望二少可以步步高升。”
柳西昭起初还以为是沈雁回自己过来的,已经摆好了架势了,结果看到丫鬟来,本来有点失望,但一看丫鬟拿过来的极品物件,又觉得值得了。
他故意再翻了一页书,这才抬起眼皮,恋恋不舍的把书放下,跟人问:“母亲怎么没来?”
丫鬟声音里恭谨温柔:“临近年下,夫人忙碌得很,实在是脱不开身,夫人说待她再好些,定然来看您,也请二少爷安心向学,她就心里踏实了。”
柳西昭说了好字,又说自己要继续看书了,丫鬟见状也不多留,将沈雁回的话都说完,行了礼便离开了。
待得这人走后,柳西昭又看了会儿书,这才抬起眼,见人已经没了踪影,又撂开了书,去端详文房四宝。
价值不菲,只是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他爹之前用的老物件,后来沈雁回给柳思言买了更好的,就把这些放在了库房里。
如今么,老子用过的好东西,再给儿子用,倒是理所应当。
但是柳思言那里的,沈雁回已经打定了主意,预备回头寻个机会收回来了。
典当还了钱,哪怕给了乞儿也是做善事了,比放在柳思言那里喂狗的强。
柳西昭又看了一会儿,见外面没人再过来,又从书桌下面,拿出一本藏好的杂书。
发愤图强不在一时,总得劳逸结合嘛。
学习了不到一刻钟的柳二少,又开始认认真真的看杂书去了。
学习的时候半个字都学不进去的柳西昭,在看杂书的时候,就格外的投入。
但他对外,还要做出一副自己在刻苦学习的模样来。
于是,府上的下人们都开始传,说是二少爷如今越发勤学苦练,刻度钻营的模样,颇有当年柳思言的架势了。
姚素心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心疼孩子,还特地去看过,柳西昭当着她的面,表现得比之前更加刻苦。
母亲可是说过的,这个大伯母跟祖母一样,都是没指望他有什么大出息的,那他就要让她们知道,自己有多努力!
姚素心先看到了他眼下的青黑,知道柳西昭这几日天天熬夜,断腿的疼痛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他能坐了,偶尔还能下床单腿蹦跶几步,她既欣慰又难过,对沈雁回的恨意更是上了一层楼。
见到柳西昭的时候,就格外的心疼,跟人讲:“大伯母知道你素日里的辛苦,但不急在一时,只要你能平安无虞就好。”
这话,姚素心是真心地,她对于这个儿子,并没有指望他有多大的出息,只要能够平安,她就安心了。
可这话听到了柳西昭的耳朵里,就是别有用心。
母亲果然没有骗他。
柳西昭心里从不满变成了恨意,嘴里还要说着多谢大伯母。
沈雁回没去看过他,但对于柳西昭的动向是知道的,这人掩耳盗铃,她也只装作不知道,每次丫鬟过去,说的话都是赞扬,夸赞他用心读书,又在心疼的同时,时不时的送过去些好处。
这个时候的柳西昭十分熬笼络,不过是用些小恩小惠,就足以让他对沈雁回感恩戴德。
沈雁回让人盯着他,这日一早,就带着预备好的礼物,去了薛家。
薛良枝今年六十左右,似别人家这个年纪,已经是一个老封君了。
但是薛良枝不同,她十四岁的时候入宫,之后就伺候太皇太后,到现在四十多年,陪伴着老人家走过了大半生,她根本就没有嫁人,更没有子嗣。
皇家体恤她这半生辛劳,如今将她荣养,薛良枝的日子过的倒是轻松自在。
沈雁回去的时候,薛良枝正在浇花。
冬日的好光景,外面数九寒天,但室内却是格外暖和,知道薛良枝喜欢花花草草的,当初在建造的时候,特意给她修建了几个暖阁,里面的花草都是皇宫按着时间送过来的。
这时候里面花朵绽放,恍若初春,见到沈雁回过来,薛良枝放下手中的小剪刀,招手让她过来:“怎么来之前不先着人说一声?
”
家里没客人,薛良枝也没有特意打扮,只穿了一件半旧的夹袄,头发倒是花白,但看着眉眼愈发的慈和。
脾气却是与眉眼不同的爽利。
沈雁回笑着从她手中接了小剪刀,放在一边,先给她行了礼:“嬷嬷许久不见,近来可安好?”
前世里,沈雁回是对不起薛良枝的,那时候,因着柳烟容的教养,薛良枝可谓是付出了心力,又被伤透了心,到了后来,薛良枝闭门不出,连沈雁回也不怎么见了。
如今再瞧见了人,沈雁回既觉得愧疚,又有些欢喜,重来一世,对她而言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去弥补自己那些缺憾。
她神情乖巧,帮着修剪花枝的动作也熟稔,倒是让薛良枝愣了下,又笑着问:“你先前不是最不耐烦做这些么?怎么现在改了性子了。”
对于沈雁回,薛良枝的观感还是挺好的,她拿人当一个忘年交,寻常说话也随意。
沈雁回就笑:“您知道的,修身养性么。”
她说话时,三两下收了尾,薛良枝则是招呼她去了内室。
“这会儿过来,是有事要跟我说吧?”
她这个岁数了,人精似的,何况这也不是外人,薛良枝直接开门见山,倒是沈雁回有些迟疑。
她斟酌了一会儿,才跟人说:“不瞒您说,确实有件事儿,想要拜托您。”
沈雁回先将沈家的情况说了,末了又道:“我那内侄女儿,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但品性是一等一的。家里如今想寻个稳重可靠的人帮着调教,我有心想请您过去,又怕冒昧。嬷嬷,您意下如何?”
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薛良枝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何况先前沈雁回已经明里暗里的暗示过自己了。
只不过……
“你的内侄女儿?”
沈雁回说是,就听薛良枝又问:“我若是没记错,你膝下有一女,今年年岁还要大一些?”
先前沈雁回跟她提起的时候,话里话外薛良枝也听得真切,当初不是想让自己帮忙去教养女儿么,怎么现在突然换成了内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