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的抓扯着胸前的皮肉,仿佛真的要把这张人皮扒下来,我的魂魄飘在屋顶,看着眼前的一切,吓得心惊肉跳,不敢吭声。
我奶奶伸手摸起来炕上的酒碗,不由分说的便朝他的身上泼了过去,酒洒在他的身上,发出呲啦啦的声响,冒起一阵阵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可这并没有阻止他,反而变本加厉,他的喉咙里发出哀嚎的声音,凄厉悲惨,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紧接着紫色的亮光一闪,打了一个响雷。一团烟雾顺着窗缝钻了进来,在煤油灯的映照之下,闪出金色的光芒。
那团烟雾丝丝缕缕,好似一条金色的大蛇,眨眼的功夫把炕上那个“我”缠绕其中。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我只觉得身子一沉,呼地一下从屋顶跌落下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胸口一阵阵的疼痛。奶奶坐在旁边抽烟,她面色苍白,手在微微的颤抖,汗水润湿了她的头发,一绺绺的贴在脸上。
我觉得浑身有了些力气,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低头查看,胸口并没有伤口,但却一条一条的发红。
奶奶告诉我说,多亏常三太奶他老人家法驾现身,驱走了纠缠着我的妖魔,才救下我这条小命。
不过也说不上为什么,那个凶狠的家伙虽然看起来恐怖,可我总觉得他特别的可怜。回想起奶奶跟我说的当年我出生那晚发生的事情,我便怀疑,那可能是当年被埋葬了的我的那个双胞胎的弟弟。
不过这事儿我不敢再问我奶奶,也只能在心里瞎琢磨。
自从那天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做过那样奇怪的梦。不过身体倒是有了些变化,白天不敢见强光,晚上却能把黑暗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耳朵总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响声,无论天气多暖和,都会经常感到后脖梗子有丝丝的凉气袭来。
可奶奶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人明显的变得苍老,有时候还整宿整宿的咳嗽,就这样熬到了几个月,人就彻底的躺在炕上,下不了地了。整天都闭着眼睛,也说不上是在睡觉,还是在昏迷之中。
我和我爹都特别的着急,请遍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后来还是村医刘振刚偷摸的对我说:
“依我看,六姑她老人家供奉了一辈子的保家仙,现在成这个样,不如去求求老仙……”
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奶奶躺在炕上起不来,这事儿也只好由我去做。就在当天的晚上,我拿了三炷香,转身去了西园子老槐树下的那个小庙跟前,烧香跪拜,给常三太奶磕头。祈求他老人家显显神灵,救我奶奶一命。
刚磕了几个响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女人笑声。我慌忙的起身扭过头看去,我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女人。
虽然天色暗淡,我仍旧能看得清楚,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衣服,小眼睛尖下颌,长得小巧玲珑。
她往前走了几步,咳嗽了两声,把双手背在身后,板着脸对我说:
“赵老六得罪了妖魔,鞠走了她的魂魄,她的阳寿没多久了……”
我吓了一跳,难道眼前这个就是我跪拜的常三太奶?可总感觉有些不像。不过看她说话神神叨叨的样子,也不像是凡人。
“那可咋整?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遭罪……”
“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干……”
她说起话来仍旧不紧不慢。
“过两天就是十月初八,到时候你可以给他借阴寿,续阳命……”
……
十月初八的当天晚上,听着墙上的老挂钟中叮叮当当的打了十一下,我便背上事先准备好的兜子,悄悄的出了院门。
这个时间多半的村民已经入睡,所以整个街面静悄悄的。我顺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向东,来到村部对面的大石碑跟前。
这个大石碑历史悠久,连村子里最年长的人都说不出他的来历。我张望了一阵,见四外没人,便蹲在大石碑的跟前,摘下了身上的兜子。
从里面掏出一个饭碗,三根筷子和一瓶酒,打开盖子,把酒倒在碗里。
一根筷子横旦在碗上,一根筷子靠着它竖直的立在碗中,另一根筷子立在那根横着的筷子上,两根筷子并拢,一边用手扶着,一边低声的叨念:
“是神归庙,是妖归林,酒海之上立筷子,请仙请神请判官。”
说完之后,慢慢的松手,那两根筷子竟然直挺挺的立住,一动不动。
我又赶紧掏出了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纸,摸出了一把小尖刀,用刀尖划破自己的手指,使劲的挤出一滴血来,滴在那张黄纸上。
然后把黄纸小心翼翼的扔在了酒碗之中。
说来也奇怪,黄纸被酒水浸湿,竟然滴溜溜的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好似陀螺一般。
这一切都是那天晚上,那个神秘的女人教我的。其实我心里也特别的没有底,不知道到底管不管用。可为了救我奶奶一命,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也豁出去了。
正在我盯着酒碗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这声音不紧不慢,十分的有节奏。
抬起头来寻声看去,石碑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从背影看去应该是一个老者,身形略有些佝偻。
他左手拿着一根铁钎子,右手拿着铁锤,正在一下一下的在石碑上凿着什么。
我们刘家镇不大,东西两村加在一起,不过百户人家。多半的村民我都熟悉。可眼前这个老者我却从没见过。我心里一惊,莫非他便是我立筷子请出来的阴魂?
我慢慢的站起身,试探着对他说:
“我,我是给我奶奶借阴寿的……”
接连的问了几声,可他却并不搭话,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我只好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惨白的月色仔细的看去,他在石碑上已经刻下了几个字……
“赵老六,6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