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焦急,特别想进屋去看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我的生身母亲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从没见过她,她只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可梦里的娘,始终是模糊的。我使劲的扭动身子,可却仍旧无法挪动半寸。
“初七,初七……”
黄海静的呼唤声从半空中传来,我的身子缓缓的飘起,我知道,我的灵魂就要回到我的身体了,可我不想回去,我想弄清楚眼前的一切。
黄海静一声声的呼唤,我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飘起,突然,一股骚臭的味道袭来,随着一阵阴风,一只巨大的老鼠出现在我的脚下。它张开嘴巴,一口咬住我的右脚,硬生生的把我扯了下来。我被他叼着,轻巧的好像一根干燥的树枝,它三窜两跳的就进了屋子。
就在它用头撞开里屋的屋门的时候,我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伸出一个深处一个狭窄的空间,全身被一个*温暖又湿润的东西包裹。
我看不见外面,只能感受到投射进来的昏黄的暗淡的光线,像是傍晚伏在山头的太阳。但却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
“六姑,六姑,老二媳妇的肚子里还有一个……”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猜想是接生婆丁桂兰。因为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娘当年难产,若不是接生婆丁桂兰,恐怕连我这条命也保不住。
紧接着,眼前的光线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我赶紧紧闭双眼,但却仍旧能感觉到,有无数的血红色的光斑在我的面前挑来挑去,最终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好似变成了一片血的海洋。
我现实感觉到了一阵窒息,血腥的味道呛得我难以呼吸,感觉自己就要死去。
“初七,初七……”
我又听到了黄海静的呼唤,那声音忽远忽近,难以捉摸。
我感觉我又一次轻飘飘的飞起来了,但我的眼前,仍旧是一片血红的混沌。
我拼命的挣扎,我想回到刚才的屋子里去,我想知道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黄海静一声声的呼唤,那声音好似一跳无形的锁链,把我套牢,无法挣脱。
可就在我即将飘离这一切的时候,竟然再一次清楚的听到了我奶奶和丁桂兰的对话……
“六姑,您老快起来,快起来,我哪受的起您老的这一跪啊,有啥话您老就说吧,快起来……”
“哎,桂兰啊,我们家,四代单传,四代单传啊,可千万不能在我们老二这,断了香火啊……桂兰啊……”
一段死一般寂静的沉默过后,丁桂兰抽泣了两下,说到:
“六姑,别说了,我明白了,您老放心,这事,我会在肚子里烂一辈子……老二的媳妇怀了两个……活下来的是……是老大,小的跟他娘……跟他娘一起去了……”
丁桂兰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老二啊,去,把你的二小子……二小子拿到西南的荒草甸子……埋了吧……去吧……”
我奶奶用颤抖的声音吩咐到……
“初七,初七……”
黄海静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直觉的身子一沉,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我拼命的挣扎,试图用手抓住些什么,但却无济于事。
一股难耐的无助系上心头,我感受到了绝望,那绝望,比死亡都恐怖。
终于,我呼的一下醒来。睁开眼睛四望,我正躺倒在奶奶的坟前……
黄海静正焦急的蹲在我的身旁,身边奶奶的坟墓十分的安静。
我挣扎着爬起身,来到坟前,坟墓并没有裂开,也没有一双干枯的手伸出来。只有我刚才用手指挖掘封冻的泥土留下的痕迹。我的指尖磨破,在泥土上留下斑驳的血迹。
我回到了现实,可刚才的一切到是怎么出现的?我有过灵魂出窍的经历,奶奶给我跳大神的那次,我的灵魂清楚的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自己。
可这次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夜晚?那么刚才伸出干瘪的手使劲拉扯我的,到底是谁?
我百思不解。
山下传来了几声喔喔的鸡叫,几束手电筒的光来回的摇晃。我爹带着几个治安小分队员扛着铁锹和镐头来到了坟茔地。
他们是按照我的嘱咐,来给我奶奶起坟的。
我往后退了几步,他们七手八脚的开始挖掘封冻的泥土。镐头每刨一下,我的心都跟着颤抖一下,刚才在虚幻中看到的一幕幕,始终在眼前变化,我感到头痛欲裂。
我一脸的茫然,刚才经历的一切,好似一块沉重的石头堵塞在我的心头,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直到坟头的土彻底的被挖开,大红的棺材呈现在人们的眼前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
人们撬开棺材板,这才发现躺在里面的我奶奶,面色红润,神态安详。完全不像是已经死了好几天的人。
我爹伸手摸了摸奶奶的额头,兴奋的说:
“还热乎呢,活了,活了……”
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死而复生,这简直是千古奇闻。
人们纷纷啧啧称奇,都说赵六姑生前积德行善,这是老天爷开眼,让好人长寿,让好人复活。
奶奶是我亲自背下山的,在炕上躺了三天三夜,才慢慢的缓过神来。醒来之后的奶奶,眉头微皱,脸色铁青。
我和我爹都守在旁边,坐起身的奶奶先是摸起了一旁的旱烟袋,点着之后抽了两口。然后转过身,上下的打量了我们两眼,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丝陌生的冰冷。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
“奶奶……当年……”
过了好一阵子,奶奶的烟抽完了,我撞着胆子开口问她,因为那晚在坟地,虚幻中的一切让我更加的迷茫。
“咋了?你想知道啥?”
奶奶冷冷的丢下一句,便转过身去,又摸起了旱烟袋,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透过缭绕的烟雾,我眼前的奶奶,总觉得有点陌生,但到底哪里不一样,我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