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利一把夺过丁林怀里的孩子,撒脚如飞的朝西南的方向跑去。眼前的这一幕再一次让我想起了我出生的那个夜晚,我爹就这这样抱着我的哥哥,跑到了南面的荒地,把他埋在了土坑里。
现在已经明确,我的哥哥并没死,他就是白三千。那个一直冒充我哥哥的,是柳树沟的白狼精,而且白三千自己主动承认,是十月初八出生的,所以按理说,他应该是放下了心里的怨恨,所以才愿意出手帮我,但为何当年的场景还在反复的出现?
孩子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挑死的。一阵难耐的酸楚,袭上心头。白胜利抱着孩子跑出去很远,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像当年那样,把孩子埋在荒地之中,说不定这孩子如同当年我的哥哥一样,还有一口气在,本还能活下来。
于是我转身追赶,刚跑了两步,听到身后的丁林,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坟哀嚎。停住脚步扭头看去,丁林浑身是血,正在努力的朝我的方向爬。肚子上的血咕嘟咕嘟的喷涌,在地上流成了一条血河。
丁林的脸上满是愤怒,但我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已经奄奄一息。血很快就会流干,她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必须及时的给她止血,再也不能耽搁。
可白胜利已经跑出去了很远,如果再不追赶,他怀里的孩子,恐怕也没了生的希望,于是一时之间,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丁林和孩子,我不知道该先顾哪一个。
后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我赶紧寻声望去,看到白胜利已经在地上挖好了一个土坑,把孩子塞了进去,从哪弄了一把铁锹,正在一下一下的填土。
天上开始下起雪来,雪花不大,飘飘扬扬,落在了我的头上和脸上,冰凉冰凉的,那还一阵阵的刺骨,我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
孩子的身子已经被埋了一半,他正挥舞着两只小手,努力的挣扎。可他毕竟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丁点的力气对这个世界来说简直微不足道。除了无助的哭泣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我的心被纠结在一起,每一锹土扬在那孩子的身上,我的心都跟着猛的纠结一下。
而此刻,我身后的丁琳扑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头一歪便不动了。
小腹的血仍旧在涓涓的流淌,我仿佛能听到那哗啦哗啦的如泉水一般的声音。
白胜利停下手里的铁锹,慢慢的抬起头,扭过脸,冲着我诡异的笑了笑,撇着嘴说道:
“你来不来救他?你若不来,我就把它埋了……”
很显然他是故意在挑衅,看他嘴角露出的邪恶的笑容,我的怒从心头起。
白胜利的确是一个让我看不懂的人,前两天他的所作所为,曾经一改我对他的印象。可如今眼前发生的一些,又让我对他恨之入骨。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一切未必是真的,多半是又发生的幻像,但我相信,幻象中的一切,都是夸张了的现实。幻象中,会把人的善恶无限的放大,令一切变得极端起来。
所以眼前的白胜利,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我摇了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转回头蹲下的身子,把倒在地上的丁琳拦腰抱了起来。一点点的往前走,来到他原来盘腿坐下的地方,轻轻的把她放在了地上。
用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手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布包,慢慢的打开,里面是银针和银色的丝线。
我穿针引线,一下一下把她肚子上的伤口缝合起来,此刻的她已经毫无知觉,针刺在皮肤上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缝完了最后一下,血已经止住。可她的脸色煞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的嘴唇开始渐渐的干裂,仿佛秋天掉光了叶子的树木。
“我把它埋了……我把它埋了……”
白胜利在大声的吼叫,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愤怒。我并没有在扭头看他,而是努力的稳定精神,让我身外的一切渐渐的淡化隐去,眼前只剩下奄奄一息的丁琳。
我伸手从旁边的地上拾起那把刀,毫不犹豫的在我的手腕上划了一下,鲜红的血立刻喷涌了出来,我一只手轻轻的捏开丁琳的嘴巴,把手腕的伤口放在了她的嘴边。
滚烫的血液流进了她的口中,渐渐的她的脸上露出了红润。
她的双手动了动,一下子抱住了我的胳膊,眼睛突然的瞪着溜圆,浑身上下不停的颤抖。一口一口的,努力的吸着我的胳膊。我仿佛能听到身上血液流动的声音。
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我的血,脖子上的青筋爆出。肚皮上的伤口,迅速的愈合,那根银色的丝线,从皮肉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她的肚子开始鼓了起来,而我却能明显的感到血液被吸干之后,身子渐渐的变得干瘪。
我的脑袋开始眩晕了,眼前慢慢的发黑。
往昔的一切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现,我预感我可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其实我的这条生命,早已不在阳世,而我却有着活人的血肉和六欲七情,我无法确定我到底是人是鬼,是仙还是魔。
我突然找不到我在这个世上的位置。
我感到浑身上下一阵阵的冰冷,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喘不上气来。
我甚至觉得仿佛此刻的我是那个被埋在土中的婴儿。或许当初在我出生的那个夜晚,被埋下的本该就是我。
我的眼前渐渐的发黑,呼的一下,失去了意识。
不过很快我就睁开了眼睛,发现我仍旧盘腿坐在西南的角落,这是我一开始的位置,或许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离开。
刚才的一切的确是虚幻的,抬头朝丁琳的方向望去,她仍旧盘腿坐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先是看到了丁桂兰和我爹当年的事情,那的确是妖魔的调虎离山之计,我险些中计,差点把地狱中的那些魔鬼放出来。
而眼前的这一切,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或许只是我潜意识中的那些遗憾烦恼和悲观,被某种力量无端的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