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病床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护士有些心疼的看着我，踌躇了很久，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她说孩子没了。
其实我在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孩子没有了，我更多的是轻松，和解脱。
自从我知道自己莫名奇妙插足了别人的家庭之后，心口就像有块大石头压着。
现在这块石头没了。
宝宝，对不起。
下辈子我再做你的妈妈。
至于郑楠，我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好几条未接来电。
全是我爸妈打过来的。
本来她们打算过几天来，谈结婚的问题。现在听到我流产了，老两口风风火火的，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医院。
我妈握着我的手，眼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小郑呢？他怎么不在？”
我强忍住眼泪，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爸急了，以为我们吵架，说要给他打电话。
“别打了。”
深吸口气，我简略了孟雅桐来找我的事，把郑楠骗婚骗孕的事情都告诉她们了。
我爸苍老的脸上开始变红，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一拳砸在了床上，气的不行。
“这个王八东西也太过分了！居然这么骗你！”
我安慰他们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要太伤心。
“不行，他敢欺负我女儿，我就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爸当着我的面，联系了在法院工作的亲戚家姐姐。
她听了这件事之后非常气愤，表示可以上诉，但是必须要证据充足。
我打印好有关婚礼的聊天截图，以及和房东的租房协议，上面信息可以证明我们是同居恋人关系。
还有我的B超化验单。
都可以作证。
我把这些材料上传到小程序里，没过多久就接到郑楠的消息。
“你疯了吧，居然要起诉我？”
我迟迟未回。
想看他还能说什么。
“咱们都冷静一下，明天在咖啡馆见面，好好谈谈，可以吗？”
我看着手机冷笑，才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态度转变的可真是快。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不给面子。
回复了个ok的表情。
第二天我带着我爸妈，慢慢悠悠的来到咖啡店。
隔着几百米，感觉都能闻到郑楠身上的那股子渣男味。
郑母看到我，眼睛翻了个圈，嘴巴撇到天上去。
之前她就不喜欢我，想必现在更恨了。
我们一家三口刚坐到座位上，郑母盛气凌人的发问：“说吧，多少钱。”
我：？
矛头直接对准我：“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不就是流个产嘛，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两千块钱算了。”
“你只是个卖货的，可我儿子，那是吃国家饭的人才！”
“他这么有能力，三妻四妾怎么了？”
原来在她们眼里，这件事就是单纯的流产。
他作为男人，就应该享有好几个妻子。
那俗套的性别歧视，就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
我妈不乐意了，听完就开始发作。
“你别倚老卖老不要脸，现在是这个问题吗？你儿子骗婚心里没数吗？”
我爸拍着桌子，说这件事没完。
郑楠有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成书，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嘛。”
“我本来也没和你结婚，更谈不上骗婚。”
“成年人都是你情我愿，没必要这么诬陷人。”
我诬陷？
要不是他装成未婚单身汉，我们怎么可能走到这一步？
我轻蔑的笑了，“没文化就是可怕，如果你们认为没事，那过几日法庭见，自会有法官告诉你们，这是不是骗婚。”
郑母听闻脸色一变。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未婚先孕，闹大了也难看，以后还打不打算嫁人了？”
我妈坐在我旁边，手有些抖。我紧忙握住她的手，想给她加油打气。
“别对我说受害者有罪论，郑楠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情，必须要受到惩罚。你们既然不知道悔改，那就等着到监狱里相见吧！”
我才走没两步，突然想起了些事情，又走回郑母面前，阴阳怪气的开口：
“哦忘和你说了，牢饭也是国家饭呢！”
她气急败坏的就要发疯。
眼神恨不得刀了我。
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怎么样，我拽着我爸妈，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6
很快就迎来了开庭时间。
我和郑楠坐在对面，纷纷拿出自己持有的证据。
他挑衅的冲着我笑，看起来势在必得。
我实在不理解，他哪来的资本，怎么会嚣张成这副样子。
不管怎样，这次郑楠都必死无疑。我必须要把他锤在耻辱柱上，从此不能翻身！
法官要求我俩递交材料。
我方律师拿出证据，郑楠那边也不甘示弱。
“我方有证据证明，原告以孩子作为要挟破坏他人家庭，让被告离婚。我方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才被迫同意同居。”
那些所谓的证据，就是些恋爱期间的转账记录。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郑楠怎么如此无耻！他完全颠倒了立场，硬是把黑的说成白的！
律师陈述完，他就把头埋在手掌心，满脸痛苦的低下了头。
可我分明看见他指缝之间流露的笑容。
和那双诡诈算计的双眼。
从前我妈就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好我早就留了一手，拿出最初恋爱时期的聊天记录。
那些话足可以证明是他先追的我，也能证明是他先表白，要和我谈恋爱。
以及后面的怀孕，结婚。
那些大饼都是他画的，也是他作为主导起的头。
这些话比较久远，估计就连他自己都忘了吧。
我看着郑楠乌青的脸，心情没理由的变好。
这些证据都可以证明是他先出轨再先，装作单身男诱导我，以夫妻名义在外同居。
法官斟酌了许久，判处郑楠重婚罪。
他不服，要求二诉。
判决完毕后，我们走到法院门口，郑母像个疯子样扑过来，对我大声辱骂。
说我不要脸，污蔑他儿子。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儿子就是个烂黄瓜，有什么值得我污蔑的。”
“等着乖乖吃牢饭吧！”
他妈发疯，说是他儿子坐牢，也会让我付出代价。
我不理解，人竟然可以这么不要脸。
我俩争吵之间，余光看见孟雅桐从出口走出来。
她无视说软话的郑楠和他妈，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低头，手里多了一张名片。
她狡黠的朝我眨了眨眼，“如果有什么帮助你可以联系我，我会尽全力支持你。”
没有想象的愤怒，也没有言语讥讽。
她竟然会帮助我。
我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孟雅桐走了，郑楠追上来，质问我俩说了什么。
他现在就职国企，是孟家的金龟婿，所有的财产都依靠着孟家。现在出了这种事，他自然是害怕身败名裂，断了财路。
所以要竭尽全力报复，不让我胜诉。
我声音放低，故作神秘。
“她说，你要完了。”
郑楠目眦欲裂。
我带着爸妈回到了新租的房子，本以为能安心的度过一段时间。
可没想到老家的舅舅给我妈打电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好了，成书被人印到传单上了！”
7
我和爸妈急匆匆的赶回老家。
才发现门上被塞了个小纸条。
打开才发现，是一个彩色印刷的传单。
上面赫然印着我的照片，写我破坏别人家庭，威胁不成倒打一耙，污蔑他人。
小区群里也传的沸沸扬扬，更有甚者扒出了我家的准确住址。
我爸妈清白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近老了，还要受到我的影响，蒙受不白之冤。
我妈在沙发上和舅舅讲述事情的经过，我爸则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有些住户说我不知检点。
还有人阴阳我父母，说教育不出好女儿，给社会丢脸。
大家都是吃瓜的心态，没有人在意我说了什么。
无奈，我只好拿出法院的起诉书，并且告诉他们，再造谣就一同起诉。
这次的谣言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们的正常生活，我只好带着家里人收拾好行李和其他物品搬到我家。
至于郑楠，我集齐好证据，告到了区里的纪委，要求国企开除他。
他不让我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他尝到甜头。
没过两天，我就收到信件回复，说是已经对他做出离职处分，严肃处理。
他果然被开除了！
我美滋滋的买好菜往家走，才到单元门口，就看到郑楠的身影。
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难不成跟踪我？
心漏跳了一拍，刚转身要跑，胳膊被他握住。
“成书，咱们商量下好不好？”
“是我做错了，也是我鲁莽了...我在这里像你道歉，求你和我们公司解释一下。”
“我一路奋斗不容易，你也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我气愤的转过身，抬手扬了他一嘴巴：“你在我家小区发那些东西的时候，不也没考虑我的感受吗？”
“你颠倒是非黑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少来烦我！”
郑楠本来还点头哈腰的，听到我这话，眼睛里透露出癫狂，他攥着我手腕，使劲扇着自己的脸，念叨着自己错了。
我狠狠咬他的手，这才算抽出身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不会被开除，那个姓孟的老头也不会对我赶尽杀绝，要全行业封杀我！都怪你，都怪你！”
他的状态越来越疯，我心理只觉得恐惧，把菜摔在他身上，大步朝着前面跑。
他速度很快，我只觉身子一沉，眼前天旋地转，就被扑倒在地。
“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他那张狰狞的脸在眼前放大，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
我只觉得脑袋充血，双眼也变得肿痛。求生的欲望让我拼命挣扎，左手抓起草坪中的树杈，狠狠的扎向郑楠的脖子。
“啊——”
我咬紧牙关用力，树枝更深一寸。
他痛苦的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路人越来越多，逐渐包围成了个圆形。我跌跌撞撞的走到人群中央，声音沙哑的报了警。
8
我妈知道消息后，没过几分钟就赶了过来，心疼的把我搂在怀里，上下查看伤势。
为了不让她担心，只好安慰她没事。
郑楠下手太重了，要不是我摸到那根树杈，现在人已经凉了。
郑母疯跑过来，抱着他的好大儿就一顿嚎。
“警察先生，你可帮帮我们母子吧！她们不仅污蔑我儿子，现在还想要他的命啊！”
我妈走上前，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她脸上：“你儿子杀人未遂，我女儿属于正当防卫！上梁不正下梁歪，再巴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郑母眼睛瞪得溜圆，吓得一抽一抽的。
警察又让我妈坐好，分别询问我和郑楠。
我正好将他之前污蔑和诽谤等一系列罪行说出。
说道动情处，还是忍不住落泪。
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
旁边的女民警忍不住侧目，眼中流露出同情的情绪。
很快就出了审讯结果，郑楠属于杀人未遂，按照法律应当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这个我当然不同意。
他骗婚，诋毁我声誉，现在还想置我于死地。
必须要有更严重的惩罚才行。
我去小区的警卫室，求着保安大爷回放了那天的监控录像。
手机录下来之后，剪辑发到网上。
没过多久就已经有了99+的点赞。
趁着有些小热度，我又把渣男的名字曝光，说他装作大龄男青年骗婚。
很快这件事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舆论纷纷朝着我这面倒，之前的小区群里，也有人对我道歉，说自己听信一面之词。
我趁着这个机会，将郑楠告上法庭，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并且判刑。
郑楠穿着囚服，头发也被人剃光，耷拉着脑袋出来。
再抬头望向我时，眼中一片空洞。
那些凶残的回忆闪过脑海，我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心有余悸的大喘气。
好在最后判决结果出来了，郑楠赔偿十万元，并且判处十五年的监禁。
陪审席有叫好的，也有骂他是渣男的。
郑母红着脸骂回去，可一张嘴怎么也说不过她们。
当场就晕了过去。
现在乱哄哄的，我妈搀扶着我往出走，明明是低着头，可我分明还是看到了那滴泪。
终于和那个渣男了断了。
我长舒口气。
拨通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几个小时后，在咖啡厅见到了孟雅桐。
她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哪怕是听到郑楠接受了判决，依旧也是波澜不惊。
我说出心中的想法。
她挑眉，声音温柔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你想好了吗？”
“公司会给你平台，但是接下来的成绩，都要你自己创造，就算我们认识，我也不会破例帮助你。”
我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想好了。
孟家是上市公司，在整个省都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这是跳板，也是机会。
她欣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第二天我带着简历，成功入职。
人事有意要把我安排到经理层。
我婉拒了。
我宁愿从基层做起，也不想被人说自己靠着熟人上位。
必须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行。
好在事实证明，我选对了。
才过了半年，我就从员工晋升到经理的位置，并且带着部门的几个同事，成功突破了产值任务。
在年初的时候，又接了几个大单子。
从经理一跃而进到总监，掌握着整个楼层的销售和产值情况。
庆功宴晚上，我躲开人群跑到阳台，任由月光洒在身上。
心中一片平和。
半年前的今天，我还在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
半年后的现在，成功摆脱了渣男，变成了事业型女强人。
命运的齿轮是从哪一刻开始转动的呢。
正想着，就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孟雅桐慵懒的依靠着栏杆，发丝轻拂过面，柔和淡然。
红酒在她的手里，更像是颗颜色璀璨的宝石，神秘，撩人。
如同她一般。
“你知道那天为什么我会给你名片吗？”
她噙着笑看我。
我自然不懂。
“我阅人无数，看得出你身上有股倔劲，这种性格的人，只要是想做一件事，必能成功。”
“公司需要你这种人才。”
我忍不住回想起从前。
倔劲吗？
其实更多的，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以及有颗鱼死网破的心。
她伸出手，与我碰杯：
“而且你不是恋爱脑。”
没错。
想起这个人，我觉得恍若隔世。
郑楠是我人生的污点，如果时间倒流，我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他。
那些痛苦、挣扎，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悄声说过后，我们一拍即合。
第二天，我俩就共同出现在了监狱里。
9
郑楠脸上新伤覆盖着旧伤，看起来好不凄惨。
看来这监狱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箭步冲上来，咬着牙咒骂。
下一秒孟雅桐推门而入。
他满脸的惊讶。
目光在我们的脸上来回扫过。
孟雅桐还是那么温柔的注视着他。
跟她相处这么久了，我深深了解，她可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说话。
人畜无害的外表下，藏着的都是果敢和狠厉。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回想起他做过的种种，恨不得现在就枪决了他。
“话说回来，要不是你我俩也不会认识，我更不会爬到现在的职位。郑楠，你可真是有功啊。”
他暴怒起身，被警察死死的压着胳膊。脸蹭在玻璃上，留下一道血痕。
孟雅桐眼神中藏不住的嫌弃。
“和你结婚，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听完这话，郑楠更疯了。
他声音破碎，嘶吼声也断断续续的。
我微微皱眉，这里太吵了。
在郑楠的注视下，我俩手挽手出了门。
...
再后来，我在她的提拔下，凭借着业绩一路飙升，现在已经成为了公司的三把手。
她在办公室里拿着财经日报，我坐在沙发上，认真的看着今年的收益报表。
秘书走进来，趴在她耳边处说了什么。
她欣喜的拿出珍藏的红酒，倒了两杯后，放在我面前。
“有个好消息。”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究竟是什么好消息，能让她在工作时间喝酒。
“郑楠在监狱里被人打死了，他妈听说了这件事，突发高血压，也跟着过去了。”
我去！
他居然这么死了？
孟雅桐一脸神秘的冲着我笑，脸上深藏功与名。
一瞬间我就明白了。
孟氏集团的大小姐，怎么能让自己的人生留有污点呢。
死的好。
人渣就得有这样的结局。
我和孟雅桐相视一笑，酒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垃圾人生落幕了。
而我们正值风华正茂。
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