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们是虚掩着的，老太太的声音不大，不过叶锦笙能听得到傅时礼的声音。
她在门口也是意外，不过下一刻就了然。
想见她，必然是有求于她，才愿意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放下自己的身段。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几个小辈的事情。
叶锦笙笑了一下，才长椅上起来，轻轻敲响房门。
“我可以进来吗？”
傅家老太太看到叶锦笙，眸光亮了亮，缠着医疗器材的手指也动了动。
她冲傅时礼望了一眼，推门进来站在男人身边。
待正眼看到傅老太太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一向趾高气扬骄傲了一生的老人家忽然成了这模样，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在这张床上，难免是让人唏嘘的。
她心里没有多少同情，不过面上还算客气，“奶奶。”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相比起一些年轻人忽然的离世，活到这个岁数自然地等待死亡，已经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叶锦笙生不出多余的情绪。
傅老太太点了点叶锦笙，说话的语气仍然艰难，慢慢的倒也通顺不少：“叶家丫头，你过来。”
叶锦笙蹙眉。
傅时礼同样不悦：“奶奶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不用笙笙特地过去，大家都听得到。”
傅老太太笑了一下，视线看着傅时礼：“你如今是越来越护着她了。”
傅时礼不置可否。
他不护着笙笙，难不成要护着其他女人吗？
况且，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姑娘，自然是要把人捧在手心里面的。
傅老太太也看出来只能这样谈了。
她身体动弹不得，整个人都十分虚弱，只能维持着一种姿势，望着病床边的三个小辈。
“我知道你们都怎么想我的，我也知道我做的是错的，我说向叶家丫头道个歉，也并非是作假。先前向锦笙做的那些事情，我也不奢求你不要放在心上，左不过我也快死了，以后的日子，也别时刻记着，拿这个与二哥争执。”
叶锦笙神情变得复杂。
她本以为傅老太太开门见山，会直接提四个小孩的事情。倒是没想到，竟然是在和她道歉。
不说是否是真，至少都病成这么模样了，诚意是摆在明面上的。
叶锦笙抿紧了嘴，并不接话。
她一贯信奉的是，别人道歉是他们的事情，自己接不接受是自己的事情，原不原谅又是另外一件事情。
她可以接受老太太的道歉，但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也诚如老太太自己所说，她也没有多少时间活着，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她自己日子过得好就行。
哪怕老太太不说，她也不会拿从前那些事情出来和傅时礼争执。
本来就是各自心口的伤，她才不会做出重新撕开伤口那种蠢事。
傅老太太不知晓他们在想什么，可能人到了这个地步，忽然就想开了一些事情，仍然在自顾自地开口。
生怕说得慢了，哪天一觉不醒，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老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是我自认为做的都是为了你们好，现在想想，的确是错的有些离谱了。”
她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觉得叶锦笙不如其他女人。
就单单觉得她的家世不行吗？
自然不是的。
若说家世，不说许家在京城的地位，哪怕是许家没有把叶锦笙给认回去，光是卡琳娜皇妃的干女儿，这个身份也是足够的。
分明是傅家高攀才是。
只是心里一直有着偏见，见不得叶锦笙好，自然处处针对。
哪怕她身份不同当初那个被继母送进监狱里的可怜虫，她都看不上叶锦笙。
“叶家丫头啊，我再向你道一次歉。希望从前做的那些事情，您不要放在心上。”
叶锦笙仍然抿着唇。
病房里面的其他人也没有说话，除了老太太还在叨叨絮絮的念叨，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直到她说完，叶锦笙才说话，也不去说她道歉如何，只道：“关于几个孩子的事情，我不会干预他们来不来见你。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明天我会带他们来江城。”
傅老太太知晓叶锦笙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锦笙，我不是因为想见孩子才和你道歉。”
叶锦笙轻轻嗯了一声，“我知晓奶奶是在跟我道歉，我有在听着。孩子的事情，也只是我想说的。”
言下之意，其实稍微多想一点，都能想得明白。
老太太也不说话了，虚弱地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会儿。”
叶锦笙当真也不在病房里面多待。
医院是一个容易让人情绪极端的地方，有人喜悦地迎接新的生病，也有人悲伤送走生命。
鲜少有人在对待即将到来的死亡时，还能保持镇定。
连护工都觉得傅家这三位，格外冷笑特别。
大抵有钱人都是这样，他们心想着。
叶锦笙和傅时礼刚迈步离开，傅辰浩就追了上来，脸上还笑嘻嘻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斯年接过来？总不至于等奶奶举办葬礼的时候吧，多少过分了啊。”
叶锦笙白了他一眼，“我说过的话，傅大少听不懂？”
傅辰浩不以为然：“你这个人从小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人老太太现在就在病房里面躺着，你难不成真的不让她曾孙子过来看看？”
叶锦笙挽住傅时礼的胳膊，按了电梯：“我已经说过，尊重小孩的意见。”
傅辰浩嗤了一声。
什么尊重小孩的意见，给个台阶下罢了。
从礼数上来讲，许家的人哪怕真的对傅老太太有意见，也不会揪着一个将死之人不放。
就像傅老太太不会一直揪着叶锦笙讨厌，他们结婚的时候，不也给了面子去撑了一个场面吗？
傅辰浩没有多说，目送他们进了电梯，自己拿出手机：“我自己问斯年好了，你这人不靠谱。”
电梯门合上。
狭窄的空间里面，只有叶锦笙和傅时礼两个人。
半晌，男人低沉的嗓音开了口：“打算明天就接他们过来？”
叶锦笙抬眸：“你也觉得我刀子嘴豆腐心？”
傅时礼低眸瞥她，“倒也不是，只是在这种事情上面，我想傅太太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那我要是变得小气了呢？”
她又不是圣人，凭什么要她此此仍让？
如果当初傅老太太那件事情成了的话，她是打算与傅时礼老死不相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