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
裴铮一身汗水从里面出来，口罩还没有脱下，抱怨的声音已经吐出。
“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恶心的一场手术！”
人恶心，伤也恶心。
他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从蒸拿室里出来。
在室外等着周容琛静默凝视着他，不发一言。
“人能救吗？”
叶锦笙脸色有些疲倦，手机上又一个通话被她按掉。
裴铮喝了一罐可乐，恢复了一点体力，“需要再商讨方案，不过那条腿得截掉。”
顿了一下，他看着叶锦笙。
“你算家属吗？”
叶恒被叶锦笙送到医院这件事情就足够魔幻了，还整个人差点散架了送过来。
要裴铮毒舌起来，怕是直接说让人送火葬场算了。
叶锦笙手指蜷缩起来，犹豫之间，旁边的周容琛开了口。
“别治了。”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垂着脑袋，手上捏着一个打火机，发出擦擦的声音。
他收起打火机，靠着墙壁站直身子，扫了一眼叶锦笙。
“我撞的人，我负责，死了都算我头上。”
“琛哥！”
叶锦笙拧眉不同意，“人是冲我来的，我不可能让你负责。”
事先她就同周容琛说过，她有留录音。
被阴过那么多次，她连公司的监控设备都更新了一番，不得不提防几个心眼。
倒是旁边的裴铮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
“我问小锦笙要不要给那渣爹做截肢，你们怎么就商量要不要人家命来了？还没死呢，有救。”
“……”
“考虑一下，那条腿被人锤得太厉害，不截也肯定是废腿，还会危及到他其他健康。”
裴铮看向叶锦笙。
那条腿，不需要专业的医生说都知道有多严重。
光是在路边看着，都知道坏死到骨子里了，根本没有救得必要。
想到叶恒在路边拖拉着那条废腿，还有撞上车威胁她的那番话，叶锦笙黑眸微闪。
她像是抓到什么关键线索，看向周容琛：“1900酒吧对面，谁的地儿？”
旁边的裴铮也看过来。
视线相撞，周容琛立马举起手，“爷早就改邪归正了，产业下就几个酒吧，干净的。”
叶锦笙哭笑不得，“没说是你的。”
裴铮不自然地将视线挪开。
“我让阿龙查过，但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就没太仔细看。”
周容琛虽然是管过那些，但那时候是生活所迫，打心里也不太喜欢那些赌徒。
如今金盆洗手，听都不想听。
他脑瓜子灵光，片刻之后就明白叶锦笙的意思，抬眼看过去。
“你怀疑，有别的人在搞叶恒？”
叶锦笙瞧他，“不是我，肯定是别人。叶恒生性小家子气，宁愿购置房产也不愿意投资，显然是有人拉他下水。”
除了她，谁会想置他于死地？
理由又是什么。
一旁裴铮听不懂他们打哑谜，“你们又讲什么？所以他腿要不要？”
周容琛睨了他一眼，“既然能醒，让他自己决定。”
他看了一眼腕表，眉头轻蹙了一下。
“时间也不早，你手术结束，早点回去休息。”
语气中还透着轻微的担忧。
叶锦笙轻轻地勾起唇，扬眉打趣地看向裴铮。
人类对于情情爱爱之事一向八卦，嘴里埋怨别人成天打探自己有没有对象，每当别人有情况是免不了上前询问，或者猜想一番。
心知肚明，叶锦笙也不多嘴，“那我也先走了，至于叶恒，让他活着就行。”
“人真的是你们撞的？”
裴铮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周容琛耐心解释：“不是，但很可能会付一部分责任，等他醒了再说。”
撞肯定是撞上了，但大部分原因都是另外一俩违规车。
至于叶恒，估计也是倒霉鬼，仗着他们真不敢撞上去，冲了过来。
谁知道真被撞上了。
这一波出去，天色已经很晚。
周容琛再送她回公司也没有必要，他拉开车门，咬上一颗糖。
“送你回清溪别墅？”
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叶锦笙扫了一圈，翻到微信留言。
许寒洲和母亲都让她回时家老宅，毕竟人今天出院，团聚一下无可厚非。
但一想想许清颜跟着他们一起，一个杀人凶手好好地坐在那儿，可夏皖至今下落不明，她就觉得抗拒。
正要答应，手机再一次响起。
许渔一打来的。
“去时家老宅 那边，你也一起过去吃个饭吧。”
叶锦笙回应，顺便接了许渔一的电话。
“哥。”
“你在哪儿，你公司的人说你下午没来公司，在医院？”
许渔一那边传来鸣笛声，听得出来他也在路上。
叶锦笙嗯了一声，“我和琛哥一起，一会儿到家，你先回去。”
许渔一道了声好，没急着挂电话，“许清颜那女人不用放在心上，一会儿到家我有事问你，路上注意安全。”
话落，电话被挂断。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时家老宅门口。
门口的大灯都被打开，老宅少有那么热闹，记忆里还停留在时青禾身体好的时候，过年时才会灯火通明。
到底是家宴，周容琛没有跟进来，送人到门口就离开。
恰好许渔一也停车下来，冲人点头之后，揽着叶锦笙进门。
“伤到哪儿？”
迈步进去，许渔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恨不得这几步路给她整个轮椅坐着推进去。
叶锦笙畏寒，拢了拢身上的外衫，好笑地看着他。
“我又没怎么，能伤到哪儿。是我们公司设计部的总监被伤到了，脸被刮花了一点，幸好不会留疤。”
“不是这事儿。”
许渔一脸色沉静着，将西装 外套脱下，披在人身上，没有急着进去。
“医院去叶氏的路上下午出了车祸，我打过电话给傅时礼，你下午不在他病房。叶氏那边也没过去，车祸是你们发生的。”
没有询问。
许渔一肯定道。
叶锦笙微怔，看着许渔一漆黑的双眸，也知道瞒不住他。
“你既然知道，应该也查过。是叶恒想来找我要钱，我没给，他自己撞上来的。”
顿了顿，又补充。
“他是想吓唬我们，谁知道从旁边忽然窜出来一俩车，结果就成我们撞人了。”
许渔一嗯了一声，认真盯了她一会儿，半晌：“这段时间，要不你在家里陪小婶婶吧，别去公司了。”
花园里的灯光下，叶锦笙慢下脚步，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拉长旋转。
“哥，你让我天天看着他们夫妻俩，还不如让我去医院陪傅时礼。”
“也不是不行。”
“……”
男人迈步往屋里走，叶锦笙忙小步跟上，“叶恒的事情，别和我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