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
最后那句冰冷的话也落到另外两个人耳里,均让他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让人跪着?
老太太真是……
陈妈脸色有些担忧,求助的目光朝着傅时礼看过去。
男人神色淡淡,并没有多少波动,眸光尽数落在叶锦笙身上。
明明听出来是在针对自己,但叶锦笙脸上的神色却是淡然,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会被为难一样。
“那我先过去,陈妈你在家照顾好他。”
没正眼去看傅时礼。
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
“我可以和姐姐一起过去吗?”
抢在陈妈开口前,傅时礼道。
有些意外,但叶锦笙也没多说什么。
大抵是下午睡得很好,叶锦笙心情还算不错,“随你。”
轻飘飘的,没多少疏远,很随意。
傅时礼便跟在后面。
已经来过老宅许多次,每次来的心情都感觉不一样。
叶锦笙一下车就看到从老宅里出来的傅辰浩,鼻青脸肿,比之前傅时礼动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看到她的身影,傅辰浩感觉浑身都疼,连忙钻进车里,飞驰远去。
李简然也看到这一幕,停好车下来还有些意外:“大少爷这是又约到什么好妞了不成,跑得那么快。”
“不必管他。”
叶锦笙收回目光,便踏步朝着傅家老宅里面走去。
傅时礼被扔在身后,有些可怜。
他看着女人的背影,没急着追上去。
——明明是来受罚的,倒是走出来领赏的气势。
待女人的身影逐渐拉远时,他转头,对李简然交代了几句什么, 这才迈步跟上。
傅家祠堂内。
叶锦笙被管家领进来,一眼就看到上完香的傅老太太,一身威严。
她冲老太太鞠了一躬,率先开口:“奶奶。”
老太太正净手,没拿正眼瞧她:“这会儿倒是乖上了?”
叶锦笙挂起温笑:“我一直觉得我挺乖的。”
她也没招惹谁。
先挑事儿的是王雪怡,争执起来的也是她。
最后将错误全都归结到她身上,倒是自己的错了。
她认错,也只认自己没照顾好两个孩子,让别人欺负了去。
至于旁的,一概不认。
“跪着吧,什么时候反省过来,什么时候起来。”
擦干净手,老太太冷声道。
一个明确的时间都没有,确实是刻意的为难。
说到底,还不是老太太一声命令。
叶锦笙倒也听话,闻言就双膝在那垫子上落下。
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这祠堂的位置建立得有些偏远,膝盖落下的时候凉气直接就窜上头皮。
大夏天的,很冷。
“我反省过后,不知道能不能见一下安安。”
叶锦笙脊背挺得很直。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那也得看你反省到什么程度。”
话落,就被人搀扶着离开。
祠堂只剩下她一人。
周围点着烛台,虽然没有开窗户,但也不显得昏暗。
面前是一道道木牌,她视力不错,一眼就看到傅时礼的妈妈灵牌放在角落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为故意,并没有和伯父放在一块儿。
她去寻另一块灵牌。
在最中间,旁边放置的是傅辰浩母亲的灵牌。
有些碍眼,她心想。
幸好都走得早,省得活在人世,还碍着人眼。
这会儿也就是看着这些人名,觉得刺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锦笙觉得有些累,腿上酸麻传上来,让她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
祠堂位置有些偏,风从外面吹进来,就让人毛骨悚然。
门忽然被吹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忙合起掌心,嘴里嘀咕。
“伯父伯母你们好,怎么说也是看着锦笙长大的,莫要吓我。我不懂事,胡思乱想,不要怪罪。”
大概是心里作用,竟然觉得冷风小了很多。
她睁开眼,揉了揉腿,忽然就有些难过。
在监狱六年,都没有去祭拜一下母亲,她会不会觉得孤独,认为自己没良心?
甚至现在出狱,都不敢去找母亲的墓,看望她一下。
还没报仇,她不敢。
正想着,木门吱哑声让她毛骨悚然,门外的光线也照了进来。
“谁?”
她吓了一跳,从垫子上站起来,忘记了自己早已经麻了的双腿,直直跌跪在地上。
膝盖骨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她自己听着都疼,疼痛感传上大脑皮层的时候,她几乎有些说不上话。
可真疼。
“摔到哪儿了?”
耳畔是男人急切担忧的声音。
叶锦笙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抱在怀里,诡异的姿势周围都是傅时礼身上熟悉的味道。
稍一动弹,麻木的疼痛随之传来。
这与被人打的感觉不疼,说不上来的钻心,抓心的疼。
生理性的眼泪落下来,嗓音也有点沙哑。
“疼,你先别动我,我腿麻……”
傅时礼僵硬着不敢动。
她是很怕疼的。
小时候调皮跟个猴子似得,爬门口那棵枣树,才不到一米高的地方摔下来,也就是手掌擦了一点,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喉结滚动,傅时礼身子好半晌都没放松下来。
女人那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眼泪一滴滴砸下来,可怜得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叶锦笙才按着膝盖慢慢地在垫子上坐下来,她掀起长裙的一角,膝盖骨已经一片青紫。
怎么还那么娇气。
她心想。
很随意地放下裙子,重新跪在垫子上,好像感受不到那点伤痕,“你怎么过来了?”
傅时礼跪在她旁边,低垂的眸中情绪复杂,视线还没从刚刚她腿上伤痕的那个位置上移开。
“姐姐不疼吗?”
他没回答叶锦笙的问题。
叶锦笙也没放在心上,“还好。”
语气随意,好像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于她而言,也确实如此。
没再说话,傅时礼从将膝盖下的垫子给放好,重新摆正了姿势,和她一样规规矩矩地跪在一旁。
叶锦笙有些意外,心头划过莫名的情绪。
“你过来,就是陪我受罚的吗?”
傅时礼的目光扫向角落,嗓音低沉:“姐姐没错。”
顿了顿,他特意开口。
“笙笙没错。”
叶锦笙没忍住笑了出来,“那你还来。”
“我说过要陪你。”
在医院的时候说过,甚至还气到了老太太。
叶锦笙悄然叹了口气,很轻。
她忍不住侧目看了傅时礼一眼——
明明是一个傻子,偏偏说出的话会让人信以为真。以为听到了一句,就以为是一生。关键是,他还真那么去做了。
大抵是祠堂内很安静,那声叹息声结束之后,耳边就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叶锦笙听到身侧的男人开口。
嗓音清幽。
“笙笙,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电视剧里成亲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