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帅张着的嘴更大了,扭头拽了拽我小声说:“这大姐脑袋没事儿吧?五百块钱真能跟咱们去插旗啊?”
声音小到杨磊听不见梁超正好听见,梁超扭过头掩着嘴跟高帅说:“是她去插旗,你俩护着就行。”
这我就有点儿不忿了,梁超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仨一块儿去,让一个女人去插旗,虽然是花了钱的,但是就五百块钱,真把劳动人民的命不当回事儿啊?
“不用不用,她跟着我们凑个数,我去插旗。”我怎么也不能让一个女人给我们当炮灰啊。
杨磊忽然说:“我拿了钱肯定给你办好事儿,旗我插,你们等会儿啊,我换身衣服就来。”
“哎,”我还要跟她说找她就是为了凑个数,谁知她已经转身朝屋里进去。后面的小男孩儿就站在门口扒在纱门上荡着秋千,一边儿悠着一边儿朝我们傻乐。
高帅走到一边儿倚着墙问:“你几岁了?”
那小孩儿也不认生,吸溜了一下鼻子说:“我六岁,我是豆子,我早上吃面包了,我姑姑把房顶糊住了,下雨我爷就淋不湿了。”
姑姑?原来杨磊是这孩子的姑姑,他爷估计就是屋里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我就问他:“豆子,你爷爷咋了?”
豆子说:“我爷吹风了,不会动了,还尿床呢,还在床上拉粑粑呢。”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
“那你爸妈呢?”高帅又问道。
“我没有。”豆子说。
“啥没有?叔叔问你你爸爸妈妈去哪儿了?上班儿了?”高帅以为他没听懂自己的话,就又问了一遍。
谁知豆子从纱门儿上跳下来,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妈跑了,我爸死了,我们家就有我,我爷,还有姑姑。”
我跟高帅梁超相互看了一眼,都有点儿心酸,这特么什么家庭,都赶上我小时候了。
正说着,杨磊从门上走了出来,我打眼一瞧,她不是换衣服去了吗?怎么还穿着这身校服,但是仔细一瞅,发现这身校服是蓝白相间,蓝色大白色小,之前那身是白蓝相间,白色大蓝色小,不过它们同属于一个学校,松岳武校。这大姐除了校服是没有别的衣服吗?不过想到她家的情况,我也觉得能理解,毕竟雷锋同志还倡导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她的头发重新扎了一下,头发上的水泥不见了,不过还是像个道姑一样,当脑袋顶上扎着一个髻。配上她单薄的身材真有点儿道姑那样的仙风道骨。
“五百啊。”杨磊朝梁超说道。
梁超一愣,随即笑了笑,转身跟我说:“成哥,先给五百。”
我赶紧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他,梁超拿了钱转过身双手给杨磊送到手上,杨磊往手指头上吐了吐口水,使劲儿搓着数这五张百元钞票,翻来翻去数了好几遍,别人要是不知道指不定以为她数了有几十万。
我跟高帅虽然还是惊讶,但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无语,更多是对于她这个悲惨家境的同情。
“杨磊,这事儿成了我再给你两千,一共三千块钱。”不为这事儿真能成,当然成了最好,就为她勤俭持家卖艺养家这份儿精神,我这三千块钱也不冤。
杨磊终于把钱数好了,拉开校服拉链装到校服里兜里,我还纳闷儿我们那会儿穿的校服可没里兜,就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她校服的里兜是自己用一块儿布缝上去的,那块儿布明显跟校服不是一种布料,颜色也不一样。装好钱以后杨磊朝我摇了摇头,说:“谈好的价钱,我肯定有多大能耐使多大能耐,涨价也就这么点儿能耐。走吧,插旗去吧。”
说完就潇洒越过我们三个朝大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跟豆子说:“别满世界乱跑啊,记得给你爷吃药,喝水,别我回来都饿死了。”
我们三个满头黑线,这女人,真尼玛酷。
四人前前后后排成一排出了胡同口上了梁超的车,梁超开车在驾驶位,高帅胖坐副驾驶,我就只好跟杨磊坐在后座上,一上车杨磊就满座位摸来摸去,我问你找什么呢?她说这车没有安全带吗?她得绑上,要不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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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还给她从座位下面拽出了安全带,杨磊自顾绑上,还问我不绑吗?又指了指我的腿。估计她以为我这是坐车不绑安全带给撞断的,我说没事儿,梁超开车技术好,不系安全带也挺安全。
插旗用的旗我跟高帅都以为就是普通的旗,梁超却说插旗的旗是北梁武神庙里披挂的那种白色旗,那种旗就像一条大围巾,从庙里左面开始一路裹着从右面出来,有谁插旗就去武神庙里剪一块儿,庙里看管的人发现有人剪旗就会告知道上,也就相当于剪旗是个敲门砖,插旗是正式准备登门,而叫阵就要上门拜访了。
我们几个就去了北梁武神庙,这个地方我跟高帅谁都没来过,今天一天的功夫我俩好像从地道的桐城人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乡人,忽然发觉对桐城完全不了解,就像这儿武神庙,我俩不止没来过,连听都没听过。
北梁在北街以北,武神庙里供的据说是个道教的武神,其实不能说庙应该是个道观,但是大家好像习惯这么叫,多少年也就这么叫了。我们去的时候庙里没有人,一进门两边是两排龇牙咧嘴的神像,看着挺瘆人,果然有一条白色的宽幅差不多有一米的白色缎子从左边一直顺着庙墙缠到了右边的神像上,只不过左右不对车,右边到头,但是左边是从第二个神像开始缠的,梁超说前面少的那截应该就是当年二鬼手下那伙人插旗时候剪的。照他这么说,这么多年桐城只插过一次旗,而插旗那人不仅被打断了腿还被公家关了号子。不过这件事儿没有吓住我,而是成了我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