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民方才和林佩瑶达成了交易，此时看到我更是觉得心虚，而且心虚之余满心全都是诧异，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被警方通缉吗？怎么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你，你怎么？”高长民看见我有些惊讶的合不拢嘴。
我转身将门合上，朝他走近了一些说道：“我回来了，你不必这么惊讶，反正我没能如你得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林佩瑶也来游说了？”
听我这么一说，高长民那颗忐忑的心不知怎么竟然放松了一些，这种事其实最怕黑不提白不提，既然我已经提了就相当于捅破了窗户纸。
将这事儿挑明了他也就没那么惴惴不安了。
转身给我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说了句：“坐吧。”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两个居然还能有坐下来谈事情的时候。
高长民给我倒了一杯茶，看着他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我心里有些不齿，他到底还是心虚的。
其实说实话，高长民不是一个单纯的坏人，他只是太想当好人了，又不得其法。
他想为了京港谋福利，他想做一个好官，他太想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政绩。
可是造化弄人，他的急功近利让他错失了太多的机会。
如果不急着走偏门，如果没有这么大的执念，如果只是一心一意做好手头的事，真真正正为老百姓做些惠民的事，也许他真是一个好官。
人这一辈子太短了，短到总有人觉得必须要轰轰烈烈才算不枉在人世间走一遭。
可他们却忽略了这短短的一生是要通过每一分每一秒来行走的，如果我们不能将真心实意放进每一分每一秒，总是想大步向前，甚至没有走稳就想飞，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
“你别怪我，是你先选边站的。”高长民将一杯茶推到了我面前，忽然说道。
这是我没想到的，本来预想的是他可能会跟我弯弯绕绕，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直白。
我探出身子端起那杯茶，有些凉了，呡了一口就呷在口中，一股苦涩直涌心头，这让我想起来那时候第一次见到高长民，我被曹刿刁难，到了酒会门口却被驱逐。
虽然是云舒大姐认出了我，但是让我找回颜面的却是高长民。
那时候我就跟在他身后，我们四个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那时候他一身的质朴，满眼的无私，跟如今这个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我从来没有选边站，是你觉得我选了你的对立面而已。”我看向他说道。
高长民一直在看着我，只不过没有那么明目张胆，而是假装不经意的看我一眼，听见我这么说之后稍微愣了一下，进而低下头去，那颗脑袋低垂了好半天才又抬了起来。
“我没有时间了，只能这么干，而且，汪粤同的事情迟早会水落石出，你不会被冤枉的，只是我需要争取这段时间。”
我定定的看着他，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闪躲，说明这话是发自他内心的。
或许他真的并不想弄死我，只是觉得我碍了他的事，想暂时把我弄进去，如他所说，他的任期马上就要满了，汪老又在帝都活动了一圈，所以这是他最后的时间也是最后的机会。
“你就那么笃定这事儿一定成吗？将京港交在林佩瑶，汪粤同这些人手上你真的放心吗？你不是一直都以京港的幸福为己任吗？这就是你一心寻求，一手想要促成的结果？”京港是他的软肋，我笃定可以一击即中。
果然，高长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满脸的疲惫根本无需掩饰，双手在发际间挠了几挠之后才说：“可我有什么办法，你来京港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所以京港对你来说并没有感情，我就不能把京港的未来放到你手上，还有凝水堂的吴天，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除了你们之外，曹刿，林佩瑶，汪粤同，还有整个曹营，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还真是，除了我们几个，就在京港，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你本来有机会的，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这京港不只是曹营的京港，这是国家的京港。可是你却最先舍弃了国家，你没能对国家百分百的信任，也辜负了国家对你的信任。”对于高长民这一路走来，我其实惋惜大过于仇恨，他本应该是一个好官的，他本应该扭转京港曹营一家独大这个场面的，却被自己的执念和狭小的格局给耽误的成了一个渣滓。
“或许吧，人生呢，就像是一盘棋，一招走错，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别的行业或许可以浪子回头，但是我们这个职业，一步错就步步错，回头，不可能了。”高长民有些自嘲的说道。
这话也没错，从来没有听过哪个贪官污吏浪子回头继续做官的。
“所以呢？汪粤同死了，你就要把宝押到林佩瑶身上？跃土堂为什么痴迷于矿山的原因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绝对不相信他给曹刿开绿灯真是因为龙腾会馆的VIP卡。
“汪粤同死了，他那一双儿女也不是省油的灯，将内三堂落在他们手上是为了牵制曹营，给林佩瑶开路条也是为了牵制汪家那对兄妹。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高长民一股脑将自己的谋划全都说了出来，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他的坦诚让我多少有些意外，不知是不是受了汪家兄妹的影响，这高长民居然也不跟我打官腔了，会跟我推心置腹说这些话。
他的顾虑我可以理解，如果让一家独大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回到从前，所有一切由我跟吴天儿带来的改变全都会付诸东流，所以，他才会培养汪粤同，哪怕汪粤同死了， 汪洋和汪敏然也会作为一把武器继续被他攥在手中。
只有双方呈现制衡，他才有机会从中分裂，到京港当官不是一件容易事，我多少有些理解他。
但是这并不能作为他以权谋私，助纣为虐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