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黄珊和石头来到刘家村的时候我们几个一直还在屋里,一是因为没什么认识人,彩风大姐一直在忙乱来来去去的人,也顾不来我们,二是因为村民们每逢路过窗口看我们的眼神没有一丝善意,我是真怕他们因为什么误会然后在这个日子发生点儿什么矛盾,所以我们三个一直猫在屋里。
好在黄珊和石头来了,村里的人都听说了石头的大义举动,所以对石头态度特别好,连带着对我们几个好像也没有抗拒了。
我们正坐着,有个小子进来叫石头,说要叫夜了,新媳妇儿得捧相片儿,石头起身跟着那小子出去了,我们几个赶紧起身跟着一块儿出去,坐了一下午屁股都要粘到板凳上了。
我们这里在出殡的头一天晚上有一个叫夜的仪式,就是所有来参加出殡的人都要在阴阳先生的带领下从家门出发,排成一队绕着村里一大圈最后把死者的相片送到十字路口,大家将冥纸钱烧成一堆之后就算松了死者随后一程,寓意死者对家对亲属就算众多留恋也不能在弥留阳间,到了十字路领了路钱就要跟着引魂的冥差去往黄泉了。
跟着石头她们进了西房,一进门就闻着一股浓浓的油漆味儿,可能这个屋之前存放了改锥的棺材。我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里面床上坐着一个看着神里神气的男人,八字胡子,穿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衫,手里捏着两个铃铛,两个铃铛用一截牛皮绳拴在一起,一旁站着彩风大姐,彩风大姐看见石头进来就身手让她过去,然后跟那个人说:“赵先生,这就是石头。”
赵先生就是彩风大姐请来的阴阳先生。
他面前的床上放着一张黄纸,纸上用毛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好些字,由于离得远我看不清写的什么,赵先生抬头看了看石头,问她的八字,石头说了之后他就在黄纸上写了下来,然后一手抬起在指关节上掐算了一下,眼睛半眯着,掐算了一阵后兀自点了点头,说道:“八字非常合,要不是小云走了这是段好姻缘。”
赵先生的语气很是惋惜,可在场的谁又不惋惜呢。
彩风大姐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又问:“赵先生,那你看这事儿对石头会不会有影响,她还年轻,家里还有一个小侄子要照顾。”
赵先生低下头又在那张纸上写写画画了一阵,说:“不妨事,况且这也是功德一件,不过,一会儿叫夜的时候注意点儿,我让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吗?”
彩风大姐忙点头:“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
朝鲁笑声问我准备什么?黄珊也好奇,阴阳风水的事儿我哪儿知道,我妈死的那会儿直接从殡仪馆拉到了火葬场,也没有这个环节。
我们继续看向了屋里的人。
“行,准备妥当就行,绿布呢?扯来了没?”赵先生问道。
刚才带石头过来的小伙子转身从后面的桌子上拿来一卷绿色的绸子布交给赵先生,赵先生抖开布卷用两根手指等了等,然后扯下了一只手长的一长条,将剩下的又交给了小伙子。
赵先生让石头过来些,石头往近前走了走,赵先生将刚才扯好的布条缠了几圈到石头的腰上,然后说:“这块儿布,等一会儿叫夜到了十字路所有人都少了钱以后把这条布放到火堆里烧了,等烧干净了你再回来,不然小云恋着你怕是不肯走,都说红男绿女,这块儿布你戴过,就算是你的化身,烧给他,他也能安心投胎去了。”
石头点了点头,赵先生又继续说:“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后,还有彩风,见了路口要哭魂,不然冥差听不见,误了时辰就要耽误小云投胎,最后到了南村口的时候围着旺火堆正着转三圈以后再倒着转三圈儿,然后在烧纸烧香,最后等所有人都烧完纸以后你把布条烧了往回走,不能回头,有什么动静也不能回头,不然小云以为你放不下,会一直等着你一块儿走的。”
石头又点了点头,彩风大姐说:“赵先生我记得了。”
交代完这些赵先生就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吧,我们几个也都从那个屋里出来,一群人站在院里,那个小伙子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招呼大家跟着叫夜的人就排好队,院子里的人听见招呼声都自觉的排成了队。
没一会儿赵先生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口里还捏着那两个铃铛,朝石头和彩风大姐招了下手,二人跟着他往队伍最前面站去,我们几个也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赵先生问彩风大姐我们是亲属?不是亲属跟到后面就行,彩风大姐说是亲属,跟改锥都是好兄弟,然后赵先生就没再说什么,让小伙子去哪照片拿来,小伙子把照片拿来以后递给了石头,石头抱着改锥灵棚里面那张遗像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但是在我们这一队前面还有一个算是阴阳的队伍吧,两个点火放炮的年强人分别在两侧,中间是四个人抬着一座灯笼塔,上面吊着九盏白色的纸灯笼,架灯笼的架子下面四个角上各挂着一穗儿麻纸钱。在灯笼塔的前面还有三个,歌手?
那三个人穿红戴绿,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一台功放。
赵先生亲自将灯笼塔点燃之后,看了看手表,朝我们这队人说:“队伍里面有属鸡、属羊、属虎的人到了十字路口就自动面向后面,不要往前看。”
交代完之后赵先生打了两下铃,然后一阵欢快的音乐响彻院子,我们几个往前一看,是那三个歌手开始营业了。
其中一个人是专职播放音乐,另外两个你唱我问,我唱你答,不时还嘻嘻哈哈的。朝鲁更加好奇,说你们这儿死了人这么高兴呢?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不好说,但是看那几个人,确实高兴的很。
似乎是一种约定俗成,前面的人一开场,灯笼塔跟着开始向前行进,我们这队伍正式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