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千百年来的规律。而她此时此刻还没有能力打破这个规律，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打破这种规律。
或许老子说得对，小国寡民，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如此，大约就不会出现阴谋算计，也不会有战争。人们安居乐业，空气里飘荡着幸福的味道。
也不知这一天什么时候能够到来，大概千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也等不到，可她坚信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南婳不知自己在这坐了多久，想了多久，等到有人叫她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大姐”
眼前的少年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袭青衫，看着就知道是个饱读诗书的人。
她知道是他的二弟，可为什么觉得那么陌生呢？那张脸，南婳在纸上看到过无数次，面对面看到过的不超过五次，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少年不像她那样多愁善感，反倒是觉得特别开心。
“大姐如今是太子妃了，华儿去西楚退敌也是为了你和小外甥。”
将来太子继位，南婳就是皇后了，她的孩子就是下一任的皇帝。整个南夏都是他们的了，南明华这样说也不算错。
南婳摸着他的头顶，频频点头，“长高了不少，也懂事了。我和父亲连累你至此，你却没有半句怨言，想想真是惭愧。此次还让你去冒险，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
“咱们是一家人，大姐说这句话就见外了。爹娘在我出生之时就先后去世，是大伯父将我养大成人。比起其他人，我觉得自己已经幸运许多了。没有那些勾心斗角，伯父和伯母待我如亲子。而我却未能回报他们，常常觉得愧疚无比，这次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可以报答千万分之一。”
听他这么说，南婳更觉得心酸。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能想象得到他吃了多少苦。不经过千锤百炼，怎能看破这滚滚红尘？
也不知他们不在身边的这些年，他有没有被人欺负？
“无论以前有没有人欺负你，如今再也没人敢了。你大姐姐可是太子妃，谁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打回去。”
那殿下呢？大姐姐也要帮我打回去吗？
当然是要的，南婳可是有仇必报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现在有很好的机会。
半夜三更，身边的人大喊大叫，每次都是刚刚睡下就被吵醒。第二日还要早起上朝，真是说不出的累。
一天两天倒也罢了，可是连着十几天，甘云棠真是觉得自己快崩溃了。眼底的青黑越发明显，用南婳的脂粉都遮不住了。
早朝之后，甘云棠拐道去了慈庆宫。宫女还没来得及给主子禀告，他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云裳听说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活该，谁让他自己作。”
派谁不好，偏偏派南明华去。那个孩子才十五岁，他也真是忍心。这下好了，被人家报复回来了吧。
人啊，可是千万不能做什么亏心事啊，不然迟早会被别人连本带利讨回来的。
这一觉就睡了三四个时辰，醒来的时候云裳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宫人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殿下这边请。”
“嗯”
算她还有点良心，没去东宫告状。可是他一进门之后，完全傻眼了。
桌子上摆的那些，全是他最不喜欢吃的饭食，甚至是深恶痛绝的。宫中无人不知，云裳没有道理不清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故意整他的。
看到来人，云裳露出一个最和善可亲的笑容，“皇兄来了，知道你还没用膳，我一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而且还特意让人去东宫告知太子妃，说是皇兄有事和我相商，午膳后回去，让她不用等着了。”
威胁，不加掩饰的威胁。甘云棠觉得自己也没得罪这个丫头啊，怎么这样对他呢？
“云裳，你看现在，白琰走了，你回慈庆宫住着，多好啊！”
“是不错，毕竟习惯了这里。云裳还没来得感谢皇兄，这不，今日略备薄酒，聊表心意。”
说话间，已经为他倒了一杯酒。甘云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乖乖坐了下来。
没办法，谁让他同时得罪了两个女人呢？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吧。
“我近来记性不好，或许是什么时候无意得罪了你，在这里先干为敬。”
一杯酒下肚，云裳没有任何表情。甘云棠接着又喝了两杯，她这才开口说话。
“皇兄算计别人也就罢了，竟然算计到太子妃的头上。你说自己记性不好，云裳记性倒是不差。记得当年皇兄自己说过，将来绝对不会像父皇一样，利用自己的妻子，让她伤心难过。”
“云裳在这里问你一句，皇兄做到了吗？西楚之事，虽不是完全清楚，可我不傻，能看出几分门道。”
“皇兄到底在谋划什么，你让白琰带兵三十万，现在又让南明华去退敌。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纵使诸葛在世，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兄在谋划一件天大的事。”
她没说一句，甘云棠脸上的笑容便少了一分。不是被人猜出来的愤怒，而是没有遵守承诺的愧疚。
“你说得对，我是在谋划一件大事，也的确利用了南婳。可是我不会后悔，哪怕再来一次也不会后悔。”
“能用几个月的担惊受怕换来一世安稳，我觉得值了。南婳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将世间一切都看得通透，我相信她不会一直悲伤下去。”
停顿了一秒，甘云棠又说了一句，“云裳，我不想再让边疆发生战争了。你没去过那里，不知道有多残酷，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如果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里完全就是杀人不留一滴血，黄沙之下全是累累白骨。”
“你每年听到的都是说咱们牺牲了多少士兵，敌人残杀了多少百姓。他们的性命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可对我而言，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被人剥夺了活下去的权利。有多么残酷你不会明白，我也不想让你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