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砚听着,目光落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眉头不自觉地轻轻一皱。
这丫头,瞧着什么都不怕,原来心里也藏着事儿呢。
他伸出手,温热的掌心盖住她微凉的指尖,轻轻一握,就没松开。
“年年,”盛鸿砚声音低低的,很柔和,“带我去你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好不好?”
他顿了下,又说:“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这话听得年午心里暖暖的。
她抬眼,就对上盛鸿砚认真专注的目光,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
这家伙……心头那点不痛快散了些,年午反倒来了精神。
“也是,过去那些事儿,总得有个人晓得,才不算白过了。”
她嘴角弯了弯,笑了。
“行,走,我带你去。”
两人手牵着手,拐上另一条往山上绕的小路。
路比刚才窄了些,两边树多,枝叶都快搭到一块儿了,日头照下来,地上光点子一晃一晃的。
走了一小段,年午在一扇半掩的木门前站住了。
门板旧旧的,落了层灰,铜环也锈了。
“就这儿,听雨轩。”她轻声说着,伸手去推那扇积了灰的门。
门轴吱呀一声拉得老长,一股子旧书本夹着点霉潮气味儿就扑了过来。
轩里头摆设不多,光线也暗。
墙边是几排高书架,上面挤满了发黄的旧书。
屋子当中一张木头方桌,配着几条长凳。
太阳光从窗户那儿斜进来一束,照在桌角,能瞅见小小的灰尘在光里头打旋儿。
年午拉着盛鸿砚在桌边坐下,自己则熟门熟路地走到西墙的书架前。
她踮起脚,白皙的手指在某块木板的边缘摸了摸。
然后,指尖轻轻往下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书架侧面竟弹出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本线装的册子,封皮是深蓝色的,上面用古朴的隶书写着四个字——《古司职录》。
“太好了,还在这里!”
年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那本手抄本取了出来,如获至宝。
她捧着书,指尖轻轻拂去封皮上的微尘,然后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盛鸿砚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时而蹙眉,时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翻着翻着,年午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页纸上,那页纸上用朱砂批注着澧都第五殿判官——崔无咎几个字。
与其他书页相比,这一页明显有着更多的翻阅痕迹,纸张边缘也有些毛糙。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书页的右下角,竟有一小块焦黑的痕迹,像是被人用火燎过,却又在中途停了下来。
这是……有人想烧了它?
年午捧着那本《古司职录》,指尖微微收紧,口中喃喃自语。
“这暗格的位置,当年师傅只告诉过我们几个亲传弟子,凡我同门,几乎无人不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少许颤抖。
“但这是师傅亲手抄录的《古司职录》,是鬼谷秘辛,能够狠心想要烧毁师傅遗物的……”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约也只有被鬼迷了心窍的沈冲了。”
沈冲,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天赋异禀的大师兄。
年午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小小的焦痕上。
他既然最终没有毁去此页,只烧了这么一角就停手,是不是说明……他良心尚未彻底泯灭?
一时间,年午的心绪有些复杂。
听雨轩的隔壁,就是观澜阁,沈冲从前就住在那里。
盛鸿砚看着近在咫尺的观澜阁,心里那点儿不自在又冒了头。
他回头瞅了瞅听雨轩,又瞅了瞅眼前的观澜阁,这才几步路啊?
这距离,怕是喊一嗓子隔壁都能听见炒菜搁没搁盐。
盛鸿砚喉咙里滚了滚,到底没忍住,那股子酸味儿顺着话就溜达出来了。
“年年,你们从前……竟然住的这么近?”
他这话问得,尾音拖得老长,带着点儿审视。
年午一听,就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又开始作祟了。
盛鸿砚轻哼了一声,下巴微抬,那股子独属于盛家继承人的傲气又上来了。
“我看这个沈冲,八成是从小就对你起了觊觎之心!”
这家伙,真是!
年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飞醋给逗得,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都什么时候了!
他们现在可是在追查可能关乎整个玄门安危的线索,他倒好,关注点永远这么清奇!
年午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盛鸿砚的胳膊。
“好了,盛鸿砚,你就别吃这种几百年前的陈年老醋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哄小孩儿的无奈。
“那时候我跟个木头疙瘩似的,整天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脑子里除了道法就是符箓,哪有功夫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弯弯绕绕啊?”
年午说到这,自己都觉得好笑。
当年的她,确实对这些情情爱爱迟钝得很,一心只求大道。
盛鸿砚听她这么说,脸色稍霁,但眉头还是没完全松开。
显然,对这个已经死去的情敌,他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年午懒得跟他掰扯这老陈醋,索性转过身,伸手去推观澜阁那扇看着就有些年头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轴转得又沉又涩,一听就知道这儿好久没人来过了。
门刚开出一条缝,光线还没透进多少,就有个什么轻飘飘的小东西从门顶上掉了下来。
盛鸿砚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一伸手,就给抄在了掌心。
他摊开手,那是一张黄得不行的残符,还缺了个角。
符纸的料子倒挺特别,比寻常黄纸要细密坚韧些,上面用朱砂勾了个怪模怪样的图案——一条看着就凶的蛇,死死缠着一把旧剑。
这图案……盛鸿砚心里咯噔一下。
可不就是年午刚刚在《古司职录》里指给他看的,崔无咎名下那个独特的记号!一模一样!
他立马晓得这玩意儿有多重要,忙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张残符放到了年午手里。
“年年,你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