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几人轻浅的呼吸声。
盛鸿砚紧张地盯着李忘书的每一点表情变化，生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好的端倪。
这家伙，可千万得靠谱啊！
半晌，李忘书才缓缓睁开眼，手指依旧搭在年午的腕上，沉吟着斟酌词句。
“嗯……”他拖长了语调，眉头微微蹙起，又很快松开，“这脉象，倒是和贫道想的差不多。”
他抬眼看向年午，眼神里带了点探究：“年小姐道法精深，想必自己也应该能把得出来吧？”
年午平静地点点头，没什么意外的神色。
“在家里试过几次，都是这个结果。”
她确实自己给自己把过脉，那脉象说不上凶险，却也透着几分虚浮，与寻常孕妇的脉象大相径庭。
李忘书闻言，竟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惋惜。
“唉，若是如此，倒是叫贫道不好意思多收诊金了。”
他这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年午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差点笑出声。
这家伙，又开始了他那套神神叨叨的把戏了。
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哈哈哈，李道长，既然如此，不如给个友情价？”
李忘书脸上的神情越发无奈，摊了摊手。
然而，他们两人这你来我往的哑谜，盛鸿砚却是一句也听不懂。
他眼看着这两人云里雾里地打太极，心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再也忍不住，急声问道：
“李道长，年年，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沙哑，眉头紧锁，视线在李忘书和年午之间来回逡巡。
“年年的脉象究竟怎么了？是不是很棘手？道长你尽管说，无论需要什么，我们都一定配合！”
李忘书见盛鸿砚这副急赤白脸的样子，知道不能再卖关子了，不然这位大金主真要掀桌子了。
他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重新堆起安抚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胸有成竹。
“盛先生，莫急，莫急。”
他顿了顿，语气笃定地说道：“年小姐身上这孕期的症状，看似来势汹汹，实则……根结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
盛鸿砚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
年年怀孕不适，怎么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年午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李忘书点了点头，解释道：“盛先生可还记得，之前为了将你的魂魄自那黑猫体内引回肉身，年小姐可是不惜耗损自身精血，为你强行续魂。”
盛鸿砚闻言，心口猛地一揪，看向年午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
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记在心里。
李忘书继续说道：“损耗精血已是大伤元气，偏偏年小姐腹中这胎儿，为了护住母体，自发地从你这位父亲身上借了几分气运过来，想要弥补年小姐的亏空。可这气运，毕竟是借来的，并非胎儿自身所有。”
“胎儿本就是寄生在母体之中，依赖母体养分而生。它自身气运不足，又失了从你那里借来的气运，便只能遵循本能，加倍地从母体，也就是年小姐身上吸取回来，以求自保。”
“所以……”
李忘书故意停顿了一下，留出悬念。
年午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头，声音依旧温婉，却带着几分了然。
“所以，只要由李道长做法，将你身上的一些气运，正式引渡到我腹中孩儿的身上，让它把缺失的气运补回来，我这孕反的症状，自然就能缓解，甚至痊愈了。”
盛鸿砚听完年午这番话，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整个人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
他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他之前找遍了中西名医，试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从高定食谱到反重力舱，全都打了水漂，没有半点用处。
敢情根子压根儿就不在那些地方！
想通了这层关节，盛鸿砚紧锁的眉头略微松开，但旋即，那双深邃的眸子垂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自责。
都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年年怎么会损耗精血，落得如此境地？
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吐得天昏地暗，自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束手无策。
原来，这苦楚的源头，竟还是自己！
年午看着他这副样子，哪里不知道他又钻进了牛角尖。
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盛鸿砚放在桌面上的大手上，柔软的掌心传递着安抚的温度，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想，更不许再说。”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孕期的沙哑，却温柔而坚定。
“再说了，若不是有这孩子在，我又怎么能找到机会，彻底除去沈冲那个祸害，让你我真正脱困？”
她弯了弯唇角，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瞥了眼李忘书，又转头看向盛鸿砚。
“你要是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那也简单。”
“等会儿啊，你就乖乖配合李道长，让他好好给你放点儿血，就算是将功补过了。”
李忘书一听这话，眼睛噌地就亮了，忙不迭地跟着点头，脸上那市侩的笑容又浮现出来。
他迅速从随身的布包里摸索起来，很快便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碗，和一柄寒光闪闪的薄刃银刀。
那银刀不过三寸长，刀身薄如蝉翼，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反射着冷冽的光。
“没错没错！年小姐说得太对了！”
李忘书将小碗和银刀往八仙桌上一放，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看向盛鸿砚的眼神，活像看着一头待宰的肥羊，哦不，是心甘情愿奉献的优质气运提供者。
“盛先生，年小姐这孕反想要彻底根治，您这药引可是万万少不得的。”
他拿起那柄银刀，在指尖掂了掂，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接下来，还请盛先生按贫道说的做。”
李忘书的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眼神也专注起来，示意盛鸿砚伸出手。
“请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您的右手食指指尖。”
“对，就是这样，然后想象，您身体里的气运，正缓缓地向那指尖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