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这种东西,没了还能再挣回来,可他的年年此刻受的这许多苦楚,却是他一分一秒都无法替代,也无法分担的。
他宁愿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她片刻的安宁。
在盛鸿砚毫不犹豫的金钱攻势下,德国那边也是效率惊人,往常至少需要一个月工期的孕吐缓冲仓,硬是在一周之内便加急赶制完成,并通过专机空运到了东海市景润花园别墅区,安置在了一个特意腾出来的空房间里。
年午这一周里,因为持续的孕吐,又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
她强撑起些许精神,在盛鸿砚的搀扶下,走进房间,打量着眼前这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庞然大物。
盛鸿砚看着年午苍白的小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小心翼翼的紧张。
“年年,要来试试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试图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介绍说,躺在里面就像漂浮在太空里一样舒适,说不定……说不定对你的孕反有效。”
年午抬眸,对上盛鸿砚那双满是血丝却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的希冀几乎要满溢出来。
罢了,他费了这么大功夫弄来的东西,总不能看都不看一眼就判了死刑。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虚弱:“买都买了,怎么着也得尝尝咸淡。”
年午深呼吸片刻,在盛鸿砚的搀扶下,慢慢躺进了那个充满科幻感的孕吐缓冲仓。
随着舱门的闭合,仪器嗡的一声轻响,缓缓启动。
一种奇妙的感觉包裹了年午。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真的失去了重量,轻飘飘地,从紧贴着的柔软内衬上慢慢浮了起来。
咦?真的像是漂浮起来了。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
她试探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缓冲仓的顶部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轻柔空灵的音乐,一幅壮丽无比的动态银河图缓缓展现,无数星辰在她头顶上方流转。
很美,美得如同梦境。
然而,这极致的视觉盛宴对此刻的年午而言,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些旋转的星云,流淌的光带,瞬间让她本就脆弱的平衡感彻底崩溃。
年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星河狠狠扎进她的脑海,胃里更是排山倒海一般,比之前任何一次孕吐都要来得汹涌!
“呃……”
她甚至来不及说话,喉咙里已经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恶心感。
年午猛地闭上眼睛,伸出手在光滑的舱壁上用力拍打起来,发出的砰砰声带着显而易见的痛苦。
“快停下!快把这鬼东西关掉!”
几乎是在年午拍响舱壁的瞬间,盛鸿砚就箭一般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按下了紧急停止按钮。
舱门甫一打开,他便立刻探身进去,小心翼翼地将年午扶着坐了起来。
当看到年午那张比之前在餐桌边呕吐时还要惨白上几分的脸,盛鸿砚的心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年年!年年你怎么了?”
他急切地问着,声音里全是慌乱,动作却极尽轻柔地将她从缓冲仓里抱了出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年午虚弱地靠着他,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眼前依旧是无数星星在打转。
又失败了……这个什么反重力舱,比那条鱼的杀伤力还大。
看着怀中年午痛苦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盛鸿砚眼底最后一点希冀的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自责。
又是这样!
他又一次,亲手把她推向了更深的痛苦。
这些昂贵的仪器,这些费尽心思找来的方法,到底有什么用?!
“年年,都怪我……”
盛鸿砚的声音艰涩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让你怀了这个孩子,你怎么会受这种罪……”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纤弱的身体更紧地圈在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汲取一点力量,才能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崩溃。
“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年午的额角,滚烫的温度传递过去,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挫败感。
“什么都帮不了你,想出来的办法一个比一个糟糕,还净给你添乱……”
盛鸿砚一边说着,俊朗的脸上血色尽褪,那双总是锐利而自信的眼眸,此刻也黯淡了下来,盛满了浓浓的失落。
年午看着他垂着头坐在那儿的模样,心口没来由地一抽,连胃里翻腾的恶心感都好像被这阵心疼给压下去了。
平日里那么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辙过。
还不是因为她。
她叹了口气,抬起有些发软的手,轻轻摸了摸盛鸿砚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
“傻瓜。”
盛鸿砚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那双盛满了难受的眸子对上年午带着浅浅笑意的眼。
年午拉过他的手,让他挨着自己坐好,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苍白的俊脸上投下一片光斑。
“盛鸿砚,”年午轻轻开口,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很认真,“怀这个孩子,是我自己乐意的。”
她看着他复杂的眼神,一字一句道:“我想生下我们的孩子,你看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盛鸿砚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我没有,年年,我只是……看你这么难受,我……”
他怕,怕她出事。
年午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把他后面那些自责的话都堵了回去。
“嘘——”
“好了,别再到处给我花冤枉钱了,”她凝视着他,眼神清亮,“英国来的老爵士也好,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器也罢,对我都没用。”
她微微蹙眉,感受了一下身体里的某种动静,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我这两天总觉得,我这反应有点邪乎。”
“恐怕……不是普通医生能解决的事。”
盛鸿砚闻言,黯淡的眸子里倏地闪过几分微光,紧紧盯着她。
年午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明天要是有空,咱们还是得去趟妙生观,找李忘书道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