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滟紫生怕年午一个不小心,就把这支珍贵的凤簪给弄坏了。
那可是她花了大价钱收来的,还指望着以后能升值呢。
谁知,年午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宋滟紫一眼,眼底滑过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
“明孝端显皇后?”
“就这么个现代工艺品,原来在宋小姐这里,也算是个稀罕的宝贝了。”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说完,她不再理会气得快要冒烟的宋滟紫。
年午转身,将那支金光闪闪的凤簪,轻轻放在了旁边投影仪的摄像头下方。
拍卖会场的大屏幕上,立刻清晰地显示出凤簪被放大的细节。
她调整了一下镜头,将焦点对准了凤簪的簪尾部分。
然后,她才不疾不徐地,用一种清冷而沉稳的语调,娓娓道来。
“诸位请看这第一处破绽。”
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这支金簪,真如宋小姐所说,是明代的点翠胎底。”
“那么,按照当时的工艺,其簪尾处,必然会有纯手工錾刻的鱼子纹,细密匀称,方显皇家气派。”
“但是,大家请仔细看大屏幕。”
年午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屏幕上凤簪簪尾的影像处。
“这里,虽然也有类似鱼子纹的纹路,但其边缘光滑,深浅一致,排列刻板,毫无手工的灵动之气。”
“这,是典型的现代冲压机床留下的痕迹。”
“连高仿都算不上,顶多是个做工粗劣的工艺品。”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会场内响起一阵细微的抽气声。
不少懂行的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对着大屏幕上的影像指指点点。
宋滟紫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她死死地盯着屏幕,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年午却不给她任何喘气的机会,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
“至于这第二处破绽嘛……”
她微微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煞白的宋滟紫,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让我不得不怀疑,宋小姐是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以至于,连最简单的个位数字,都数不清楚了。”
这话一出,场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宋滟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
年午的声音,依旧清晰而冷静。
“明代宫廷礼制,等级森严,服饰用度,皆有定制,丝毫马虎不得。”
“凤簪,更是后宫嫔妃身份等级的重要标志。”
“按照《大明会典》记载,五尾凤,是嫔妃所用。”
“而皇后,作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其所佩戴的凤簪,必须是九尾凤,方能彰显其至尊地位。”
年午伸手指着屏幕上凤簪顶端那只展翅欲飞的金凤。
“大家可以数一数,这支凤簪上的凤尾,是一、二、三、四、五,不多不少,正好五尾。”
“如果,明孝端显皇后在大婚如此重要的场合,真的佩戴了这支五尾凤簪……”
年午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宋滟紫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
“那恐怕,就要和今日的宋小姐一样。”
“贻笑大方了呢。”
在场的宾客们听了这话,窃窃私语声便如同潮水般涌出来。
“宋小姐祖上不是据说是皇室御用的珠宝工匠吗?”
“她有这种家学渊源,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旁边立刻有人接话。
“是啊是啊,看来他们家这个名头也是水分不小哦……”
“我还以为宋氏珠宝多厉害呢,原来当家小姐是这种水平。”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
“听见又怎么样,她自己拿个假货出来显摆,还不许人说了?”
“宋家小姐今天算是丢脸丢大了……”
议论声不大,却像无数根细小的针,齐齐扎向宋滟紫心底。
宋滟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剥光了衣裳。
那些若有若无的嗤笑和探究打量的目光,让她简直无地自容。
她祖上确实出过御用工匠,宋家也一直以此为傲。
况且自己从小耳濡目染,自诩对珠宝古玩颇有见地。
何曾受过今日这般奇耻大辱!
这个年午,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自己!
宋滟紫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煞是好看。
她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年午话里那确凿的论证,让她根本无从辩驳。
眼看宋滟紫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宾客们看向她的目光,越发轻蔑。
宋滟紫感到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稳。
她下意识地,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不远处的盛鸿砚。
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鸿砚哥!”
宋滟紫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委屈至极。
“你就这么看着这个女人欺负我?”
“她这样撒泼,你居然也不管吗?”
盛鸿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这个宋滟紫,真是愚蠢至极。
自己设下圈套想让年午出丑,如今反被将了一军,却还不知悔改。
反而怪罪起旁人。
他本就对宋滟紫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厌烦透顶。
他迈开长腿,缓步走到了年午的身边。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维护的姿态,却再明显不过。
他就是站在年午这边的。
宋滟紫看到这一幕,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
鸿砚哥他……
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选择站在那个女人那边!
凭什么!
那个年午到底有什么好!
一股巨大的屈辱,瞬间冲垮了宋滟紫的理智。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盛鸿砚和年午。
“你,你们!”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好你个年午,算你狠!”
她尖声叫着,声音都变了调。
宋滟紫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手上那双一直攥着的真丝手套,狠狠丢在了地上。
随后,她再也待不下去,掩面转身,气冲冲地跑出了会场。
那狼狈又仓皇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宋家小姐的优雅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