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代替母妃承受怨恨，希望母妃能忍过永巷的日子。
我送走了兰嫔，立刻就带着锦华宫众人搬去了太后的寿安宫。
太后看着年幼的我，虽不曾多加亲近。
却也令嬷嬷好生照料我，德行女工，才学管家，太后尽数命人教给了我。
琴棋书画我定要做到样样精通，算账管家，商铺经营，这些母妃不屑的一切，我也要学会。
前世，母妃一心只有真情，眼中只有才气，不曾看得上这些算筹之道，认为商人铜臭，会影响了自己的高洁无双，也不曾命人教会我。
也是如此，前世，那些人才从我手中算计去了嫁妆商铺，最后落得凄惨下场。
这次，我绝不给狼子野心之人机会。
这些东西，我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6
这日，我停下算账的手。
算起来，母妃这几日就要出冷宫了。
冷宫三年，母妃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连兰嫔的劝告的置之不理。
这次计划出宫，也是因为听闻父皇新宠了一个江南的妃子。
那妃子是由宫女晋升，短短半年就晋升成了嫔位。
如今有孕，父皇更是封赏了容嫔母家的族人，晋升了容嫔在朝中当官的父亲，重用了容嫔的兄弟。
容嫔得到父皇的宠爱，竟连全家都因此晋升。
听闻母妃听说时，一心认为父皇是被容嫔迷惑，才如此是非不分，任人唯亲。
“兰妹妹，如今皇上被人迷惑，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后宫众人全然不顾皇上的清名，只知道曲意逢迎，妹妹，我一定不能看着皇上被人迷惑。”
既然母妃从永巷出来了，我自然是要去拜见的。
“你还有脸来见我，本宫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贪慕虚荣，全无风骨。”
我推开侍女的手，盈盈下拜，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母妃，孩儿如何不想你，母妃进永巷多年啊，女儿就忍受了多年的嘲讽，这后宫之中，没有如母亲一般真心疼爱女儿。”
“后宫众人嘲讽你，自然是因为你持身不正，一心只有太后，全然忘记了你的生身母亲。”
母妃坐在殿上，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身旁的兰嫔终于为我说了句话。
“姐姐，嘉宜心中也是记挂你的，此次太后面前，也多亏了嘉宜为姐姐说话。”
顺水推舟的事情，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还能为自己博得孝顺的美名。
不过，母妃身边的连枝姑姑却没有陪在母亲身边。
许是提及太后，母妃终于缓了脸色。
“起来吧，你能得到太后的欢心，也不枉我多年的教导。”
我这次起身，又在母妃身边做足了孝顺女儿的姿态。
直到深夜，才在下人的陪伴下离开。
7
母妃出永巷后，我不再如前世，日日在身边侍奉。
只是每日晨昏，前往母妃宫中请安。
今时不同于往日，即使我没有做出讨好姿态，母亲反而对我亲近了起来。
如今我被太后养在膝下，再不如前世一般无人教养，磕磕绊绊地长大。
礼仪才学，母妃无可指摘，我行事处处妥帖，与宫中人人交好。
宫中众人见我养在太后膝下，也对我友善起来。
这一世，我与父皇相处多了起来。
炎炎夏日，我亲自做了绿豆汤送往太后和父皇身边。
冬日严寒，我便亲缝了护手送给父皇太后。
即使绣工不如宫中绣娘，他们也都夸奖我的乖巧孝顺。
太后身体不适，我更是每日抄佛经到深夜，在一旁侍奉汤药，从不假手于人。
太后心疼我的付出，父皇感念于我的孝顺。
我的名声再不如前世一般狼藉，反而在朝中宫内博出美名。
同样的行为，在母妃眼中就是讨好逢迎，小家子气。
“虽然嘉宜现在处处妥帖，可我总觉得嘉宜太过圆滑。”
母妃坐在靠椅上，皱眉看向兰嫔。
“姐姐多虑了，三公主如今行事妥帖，宫中上下人人称赞，这样也可少些祸端。”
兰嫔不忍看着母亲忧愁，耐心劝慰。
“总归是没有在我膝下养大，少了几分真心，学会了奸猾之道，却骗得众人博得名声。”
“公主再过不久就要出嫁，姐姐不必烦心。”
“若姐姐日后有孕，自然可以养在膝下。”
母妃本来忧愁的脸，瞬间浮出红晕。
“日后有了孩儿，我自然不会让她如嘉宜一般冷心冷肺。”
侍女听着殿中的话，担忧地看向我。
我制止了侍女的动作，悄声离开了。
这样也好，母女一场。
前世，我用血肉之躯还了母妃的生养之恩。
这一生，我再不会被母妃所连累。
8
这日，母亲突然命人来唤我。
“嘉宜，周家家风清贵，周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周家公子虽然还没有考取功名，但他定是有才之人。”
“嫁入这般人家，才是上上之选。”
真是可笑，前世我被母亲连累，嫁给了年过四十之人。
如今我在宫中备受称赞，在母妃眼中，竟然是只配嫁一介白衣。
周家真是一身的好名声，惹得母亲如此的眼红。
可周家忠的是君，不是母亲这样的后宫妃子。
周御史虽然不慕权贵，敢于进谏。
但是，他认为男子当顶天立地，女子应恭顺贤德。
母妃认为自己敢于劝诫父皇。
在周御史眼中，父皇不过是宠爱了几个女子，男子风流，不值一提。
倒是母亲，身为女子，无君无夫，才是犯了忌讳。
因此，才会漠视我的处境，让下人苛待我，以致我惨死。
我放下手中的画像，轻声拒绝。
“母妃，周公子年近二十，仍旧是白丁，周家家境贫寒，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做公主的丈夫。”
母妃闻言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嘉宜，母妃没想到你竟然这样的贪慕虚荣。”
“周家家风优良，周御史一身风骨，这样的人家，这样好的品行，才是当世应该敬仰的人。”
“你能嫁入这样的人家，应该感恩戴德，可你竟然一心只有你公主的身份。”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我的女儿。”
身旁下人立刻跪了下去。
我站在原地，坚定地拒绝了母亲。
“公主的身份，不也是母妃带给我的吗？”
“母妃自有风骨，可在永巷时怎么让女儿上下打点，讨好太监，接受了女儿的嗟来之食。”
“大胆！”
冷宫之时，母妃迫不得已贿赂太监，是母妃最不愿意提起之事。
起初，母妃自认是不愿行这样的事情，可母妃自小被外祖家娇养，进了宫又有下人在身边，怎么受得了苦呢。
母亲闻言恼怒地给了我一巴掌。
太后姗姗来迟，却正好看见这一幕。
9
“太后，是公主忤逆我，臣妾这才动手打了她。”
母妃跪在堂下，太后心疼地看向我脸上的红痕。
早在母妃派人朝宫外打听时，我就收买了祥和宫的宫女。
今日母妃突然派人来请我，我立刻派人向太后递了消息。
这才刚好赶到。
我看向母妃身边的婢女，微微一笑。
重来一世，母妃还是不染庶务，这宫中，还是银子好使。
几日不见，侍奉在母妃身边的已经不是连枝姑姑。
也是，看尽了自己在永巷的卑微。
如今母妃又是林妃之尊，哪里记得一个奴婢。
“嘉宜在哀家膝下养了三年，宫中人人称赞，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犯下忤逆这样的重罪。”
“你这样，是在质疑哀家教养不力吗？”
太后冷冷地看向母妃。
母妃愣在原地，自然不敢反驳。
“臣妾自认不敢，可嘉宜实在爱慕虚荣。”
“臣妾，是臣妾给嘉宜挑选了一户人家，可嘉宜嫌弃对方家境，这样的性子……”
“够了。”
太后不等母妃出言就打断了她。
“哀家已经为嘉宜相看了人家，林妃身为母妃竟然不知道吗？”
“嘉宜这样好的性子，少不得哀家替她好好筹谋，就不麻烦林妃了。”
回到宫中，太后心疼地看着我，又怕我伤心，赏赐了我好些珠宝。
太后是真的替我考虑了，为我挑选的人家是定远侯府的世子。
定远侯府祖上有功绩，世子可承袭爵位，只要王朝还在，不犯下谋逆大罪，定远侯府就不会倒下。
世子更是优秀，年纪轻轻没有依靠祖上爵位，通过了科举，在朝中历练，已经有了功绩。
侯府若无嫡子，世子不可纳妾，我嫁过去，自然一世安稳。
10
临近婚期，父皇亲自来看我。
“女儿不孝，如今将要出嫁，却没有在母妃面前尽到孝道。”
“母妃虽行为无状，但也是女儿的生身母亲，也是为了父皇考虑，女儿此生只愿母妃的心意被父皇知晓。”
我泪眼模糊，在父皇面前做尽了孝顺姿态，又提到了在外治水的外祖父。
“嘉宜不尊生母，贪慕虚荣，看不上本宫为她挑选的好亲事，这样的人，不配做我林家的人。”
我跟在父皇身后，刚刚踏进祥和宫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朕竟然不知道，李朝公主，竟然配不上做你林家的人，林妃果真好风骨。”
母妃跪在身下，直直地看向父皇，看向我的眼中有着厌恶。
“陛下是非不分，竟让这样豪无孝悌之心的人占据高位，享受万民供养，岂非寒了天下臣民的心。”
“三年未见，林妃性情果然一如既往，一身风骨，真的不负林大人的教导。”
“臣妾自幼熟读诗书，自然懂得风骨，不会如同德妃、容嫔一般出身下贱、只知柔媚逢迎，毫无尊严。”
“母妃，德妃娘娘宽德御下，四皇兄在外为国为民，备受称赞……”
我还没说完，就被母妃拦下。
“德妃出身不过九品小官，出身下贱，四皇子身为庶子，却妄想继承大位，如此岂不是乱了尊卑纲常，皇上如此偏宠妃妾幼子，视朝中政务于儿戏，岂不是昏君所为，臣妾……啊”
“大胆，贱人尔敢！”
母妃还未说完，就被父皇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你无君无父、妄议朝政。”
“既然你如此看不起德妃出身，朕就让你比她更低下。”
“贬林氏为奴，前往掖庭，从今日起，日日与秽物相伴。”
“朕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带着你的风骨为奴为婢。”
我看着惊慌失措的母妃，父皇亲征以来日日夙兴夜寐，勤于政务，册立四皇兄也的确是为了江山考虑。
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垂青史，又怎么会容忍母妃如此侮辱。
母妃想要踩着他人上位，父皇可不是不能反抗的奴婢。
11
我给了管事姑姑好些银子，才让连枝姑姑调来和母妃一同待在掖庭。
我命人找到连枝姑姑时，她已经被太监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可怜连枝为了母妃牺牲自己，母妃却放任她遭到侮辱。
“你既然已经委身阉人，一身肮脏，怎么配再服侍我，平白沾染了晦气。”
连枝再没有当初对母妃的忠心。
母妃软弱，宫中太监宫女很喜欢折磨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
“嘉宜，嘉宜，你救本宫出去，本宫是妃子，怎么能和这些下贱的人在一起。”
母妃曾经精致干净的妆容变得凌乱，脸上也布满灰尘，青葱一样的手指因为劳动已经变得黑紫。
我蹲下身。
“母妃，这可是父皇的命令，他可是说您这一生只配这样这些肮脏下贱地活着。”
我拽掉母妃的手指，带着人从掖庭离开。
“嘉宜，你这个贱人……”
“父亲，母亲……”
可惜外祖一家被母妃牵连，前往偏远之地做县丞。
此生或许都无法回京了，再也救不了母妃。
身后，连枝将母妃狠狠推倒，母亲躺在地下，狼狈地缩在一起。
12
临近婚期，我几次出宫，打理太后为我准备的嫁妆铺子。
趁着出宫的机会，几次蹲守，我终于在药铺等到了我要找的人。
几日后，一女子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周御史奸淫女子。
那女子在周家做工，周家虽然家境贫寒，但君子远庖厨。
清贵的御史大人自然是不会打理琐事，在外雇佣了良家女子做工。
可奇怪的是，周家做工的女子短短几年就连着换了几人。
御史自从亡妻劳累过度去世后，就没有再娶妻纳妾。
可御史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前世我嫁入周家，带去的婢女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孕。
我原本想让婢女做妾。可周清言竟然只肯让女子无名无分。
为了自己的名声，他还让婢女打胎，可怜婢女竟一尸两命。
“周家家风清贵，纳妾传出去与名声有碍，奴婢之子，卑贱之身，怎么配生下我周家的孩子。”
在我的追查下，才知道周清言几次奸淫婢女，女子以为自己要成为御史夫人，可周清言不肯承认，外人只会以为女子勾引，想要携子上位。
短短几年，竟有了三名女子有孕。
命大的活了下来，可也流言蜚语生不如死，有的竟直接一尸两命。
这次，我拦住要打胎的婢女，许以重利，并承诺帮她改名换姓。
女子这才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当朝御史。
去做工的女子虽家境不好，但在家中也是父母疼爱，这才没有卖身为奴。
不过是御史势大，这才忍气吞声。
听闻有人状告，之前的婢女的父母也站了出来。
一时间朝野上下哗然，京中人人非议。
父皇大怒，重用的御史竟然如此卑劣，视女子性命若无物。
判了周家父子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
“人面兽心的畜生，你怎么不去死啊。”
“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不趋炎附势，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
我站在茶楼上，看着流放的周家父子戴着镣铐，披头散发地从人群中走过。
沿街的行人纷纷唾骂，将手中的菜叶子扔到两人身上。
有年迈者泪流满面，脚步蹒跚地离开。
看着逐渐离开的周家父子，压在我心头的阴影终于散去。
13
回到宫中，太后又命人请了我过去。
太后的身前，摆放着整箱整箱的首饰。
“嘉宜，你来看，这可是我让织造局新做的首饰，都给你添到嫁妆中去。”
太后慈爱地看着我，一旁的嬷嬷也在一旁笑着。
“公主出嫁了，可要常回来看看太后。”
“慈安殿的偏殿，永远为公主留着。”
我看着已经年迈的祖母和嬷嬷，柔声答应。
“我们嘉宜，以后一定会一生顺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