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保持站立的姿势,站在五根铜柱前,仔细凝视。五个人从完好的人,大好皮囊烧成了一堆黑灰。
所有的小鬼儿都在看着我,那意思是,你怎么好意思看完整个过程的?
我终于动了,双手合十朝着五根铜柱下拜。
“别人求之不得的世间极端幻化,今日能这么轻易给我看,让我明悟内心,感谢还来不及呢。”
声音未落,眼前一切都幻化走了,我又回到了废楼的房间。这次陈洛洛并不在,我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让我眼热,本来平静的心,起了一丝的波澜。
不是陈洛洛,不是塔坨。也不是我自己。而是海岛上那个叫老李的作家。
老李本来是不存在的,是彭珊珊幻化出来的。
之所以让我心起波澜,是因为这个老李自称是作家,他写的小说,人物命运和我一模一样,而且还预测对了我未来的一段人生。
我所有的心结,最开始的生发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此时,他站在我的面前,轻轻地说:“秦相连,你知道吗,你是我写出来的。”
这一句话,让我的心脏猛地狂跳。
我忽然听到陈洛洛的一声轻笑。我深吸口气,迅速冷静下来。
“何以见得?”
“我可以预测你的未来,”老李说:“如果愿意,我也可以马上给你写死。”
我没有说话。
“从你有名字的这一刻,你就是我笔下的一个人物。你没有自己的人生,经历的所有一切,不过是出自我的笔下。”
我忽然坦然了,“那又如何?”
老李愣了一下:“我可以写你一辈子都在妄境里,永远也出不去……”
“那我问一句,你写我的目的是什么?”
老李彻底愣了,快速眨着眼,好半天说:“给读者看呗。”
“挣钱?”
“算是吧。”
我笑了:“那你就不是一个好作家。”
“怎么讲?”
“你想挣钱,故事就要好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自己的情绪,为了一己之私,就随便把人物写死,故意搞得很难看。”
老李闷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样的高谈阔论呢,不过如此。”
我说道:“那你想过没有,你写这部小说是有目的的,给读者看,当你有了这个目的,你也失去了自由。”
这一句话让老李彻底说不出话来。
“你也是某个人笔下的人物。”我呵呵笑:“只是你不自知而已,就像以前的我。而且,”我顿了顿:“你创造了我,那么反过来我也在创造你。力是相互的,认知是双向的,你在改变我的人生,我也在改变你的认知,说白了也在改变你的人生。”
我哈哈一笑:“道理很简单,想明白了,我也敞亮多了。上帝创造了人,人也反过来在塑造上帝。造人之前的上帝,和造人之后的上帝,完全是两个上帝。”
老李呵呵了两声,嘴角艰难挤出笑。
“我记得有一句话,现在送给你:太阳啊,你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有被你照耀的人。”
老李没有说话,整个人消失了,最后站在我面前的是塔坨。
我平静地说道:“我早就算到,始作俑者就是你了。”
塔坨巨大的身形都快顶到天花板了,它俯下身看我:“你将会是一个劲敌,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
“你不是蜥蜴精的精神体和人类灵魂共同融合出来的存在吗?我厉害,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的目的是融合两个物种,不是单看一方做大。”塔坨说:“你将会变成打破这个平衡的人。我不能容你。”
“就因为我打破了你的精神牢笼?”我问。
塔坨没有说话。
“你完全可以培养出一个蜥蜴精的代表,来和我制衡。”我说道:“蜥蜴精也好,人类也罢,我们都在大自然的造化之中,包括你也不例外。”
我想了想说,“你刚才连造幻象,虽说是为了困住我,但本质上还是帮了我。你要除去我也行,顺带也要除去你自己。”
“呵呵,有意思的诡辩。”塔坨眯缝起眼睛:“这就是你们人类无法前进的局限。”
“或许吧,”我说道:“你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什么是天人合一。别看你能力强,但我真没觉得,你在思想上能够拿捏我,你的那一套还是对抗的逻辑:有威胁,我就提前斩草除根。”
“你还教育起我来了。”塔坨似有玩味的看着我。
“既然你要平衡,就要允许各方面的野蛮生长,”我教育它:“让它们自然抗衡,自然发展。”
“好。”
塔坨点点头,单手一挥,手中凭空出现一柄剑,扔在地上。
“这是你在这里淬炼的法器,还给你,我看看你怎么保持自然的平衡。”
我捡起这柄剑,全身黑森森的,不过我的小臂长短,上面布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繁复花纹。
我长声一笑,许久以来的困扰解开,心下坦然,石头落地。
这一刻没有狂喜,也没有飘飘欲仙,只有长长舒一口气的舒坦。
塔坨道:“这柄剑现在还用不了,你必须嵌上一个东西。”
我问什么。
塔坨没有说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整个身影消散,紧接着所有的场景都消失了。
我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正躺在地上,张士超道长骑在身上,双手结法印盖在脸上,他嘴里念念有词。
我说道:“道长,有劳,我回来了。”
张士超跳起来,双手做成黄飞鸿模样,带着防御性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念一动,手心里多出一样东西,正是刚才那柄剑。
“沃日,哪来的业火剑?”张士超眼睛瞪大了。
“是我自己淬出来的。”
我把剑放平,意念一动,掌心出现一枚眼睛。正是从布娃娃上扣下来的。
我缓缓把这枚眼睛嵌在剑柄上。
黑森森的宝剑,周身一亮,随即暗沉,犹如深渊,又如古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