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下，无数的骷髅怪影渐渐逼近，呈半月形把我们包围在中间。
灰荣指着这些骷髅说：“它们就是守护这堵墙的孤魂野鬼，生前犯的都是不赦之罪，它们现在唯一的欲望，就是抓住私自进出这堵墙的人，然后吃个魂飞魄散，吊毛不剩。”
他笑了笑：“也就是说，今天你我只能活一个，另一个会被它们吃掉。”
话音一落，他开始变化，整个人佝偻起来，脸在变长，遍布黑毛。
时间不长，变成了一个人形的大耗子。
“这才是我的真面目。”灰荣道：“我在山中修炼百年，入得灰门，打窍占报马之身，已经很久没亮过真容。今天你有缘得见，也算死的不冤。”
大耗子在狂沙中大笑，声音尖锐刺耳。
我靠着墙站着，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骷髅，无处可遁无处可逃。
大耗子小眼睛里露出凶光，一声尖叫，箭一般冲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它越来越近。
我在心里说，这是你逼我的。
迎着狂暴的阴风，我朝着天空大喊了一声：“老爸！秦世美！”
大耗子微微迟疑，脚下没停，还是冲了过来。没等到近前，一阵狂沙掀起，沙尘中伸出一只手，迎面打在大耗子的脸上。
大耗子这么快的反应力和速度竟然没有躲开，一掌打飞，重重落在地上。
它的一张脸竟然打瘪了。
老鼠的尖嘴都打歪了。它从地上爬起来，彻底傻住，一脸的难以置信。
尘沙中缓缓走出一人，手持方形长幡，头戴尖帽，似从虚空中踏破而出。
周围所有的骷髅，都沉默地看着他，肃穆中带着浓浓的杀气。
此人正是我的老爸，秦世美。
灰荣嘴唇颤抖看着老爸。
“夜，夜游神……”
老爸双脚悬浮，没有沾地，手持方幡，笑嘻嘻中带着杀气：“你认识我？本来有这个交情我可以饶你一命，但没办法，你听到了我的名字，所以必须死！明白了吗？”
灰荣吓得浑身栗抖，脸都白了。匍匐在地，这只大耗子似乎要钻地而逃。
老爸打了一声呼哨，骷髅群开始向前蜂拥。
一层又一层把灰荣压在身下。
最后灰荣就剩个脑袋在外面，目光里充满了绝望，似乎在向我求救。
下一秒钟，他的脑袋也消失在骷髅之中。
我注意到灰荣的脑瓜顶居然还有受戒的疤痕。
里面不断传来灰荣惨痛的叫声，声音开始还很尖锐，后来越来越低。时间不长，骷髅散开，地上只剩下一副大老鼠的骨架。
骨架佝偻，略成人形，趴在地上，背部拱起高高的。
阴风吹来，骨架应声而散，落在地上，化成一片白骨碎末，随即尘沙泛起，淹埋了这些白骨。
在阴间畅通无阻的大高手灰荣，转瞬之间就被老爸给灭了，甚至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靠着墙，一眨不眨看着这一切，脑子嗡嗡作响，老爸也太强了吧。
对了，灰荣在临死前曾经说了一句，夜游神。说的是老爸吗？
“老爸……”我说。
老爸挥挥手，所有的骷髅渐渐散开，不再包围。他来到刚才灰荣死去的地方，用脚在地上扑了两下，沙子里出现一个小小的招魂幡。
他捡起来，转身扔给我，我这才回过神，差点失手落在地上。
“这是大耗子的法器，既然它死了，你就留着吧。”老爸说：“有了它你就可以自己走阴。对我来说，这就是个玩具。”
这只招魂幡不过巴掌大小，做的极为精致，幡布不知是什么制成，上面遍布纹理。
“怎么用啊？”我问。
“自己琢磨吧，用不出来就不用。”老爸扒拉了一会儿地上，找不到什么好玩意儿，走了过来：“随心镜给我。”
我不敢忤逆他，把镜子递过去。
老爸放在手心把玩了片刻，然后还过来：“里面关于我的信息，已经全部抹掉。这只大耗子怎么死的，你随意去编，只是不要透露我的信息，一点都不要，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老爸，为什么刚才大耗子叫你夜游神？”
“不该问的不要问，听明白了吗？”老爸说：“还阳之后，关于我一个字都不要往外说！”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我是汗流浃背，从小他对我就特别威严。可能这是全天下老爸和儿子的关系。
老爸一瞪眼，儿子就血脉压制了。
老爸道：“你会有出息的，以后我来找你。对了，是谁告诉你的，喊我名字我就会出现？”
我老老实实说：“是摆渡人。”
老爸面色阴沉：“这个老东西，上次我摆了他一道，现在他就还我一道，真是一点亏不吃。”
“对了老爸，”我说道：“上次你告诉我上了马车就能还阳，我的朋友上了车，结果丢了两魄。”
“你上没上车？”他反问。
我摇摇头。
老爸说：“你没上马车怎么知道你无法还阳呢？”
我愣住了，快速眨着眼，被这个逻辑弄得有点懵。
老爸道：“别人替你上了车，结果自然会发生改变。我只说能保证你还阳，没说保证其他人。听明白了吧？”
我被绕晕了，好像有几分道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此刻机会难得，我赶紧问：“老爸，你现在是活着的吗？你本人在哪，我去找你！”
“你不要找我，”他说：“机缘到了我会找你，跑也不跑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说道：“爷爷已经过世，他也来到了阴间吧，你见到他了吗？我，我想再见见爷爷。”
老爸用手在空中画了个圈，圈里出现一片光影。
光影中是尸山血海，地上竖着很多铜柱子，下面有黑衣人在忙活，往里添柴加碳，铜柱子烧得火红。
这些铜柱子上都绑着人，一个个赤着身子，被烤得冒出黑烟，全在张着大嘴惨叫。光影无声，他们的表情通过光影展现出来，我几乎能感受到这非人的折磨。
就在这时，我看到其中一根火红的柱子上绑着的人，是爷爷！
他很有骨气，全身几乎烧烂，黑烟直冒，没有喊出一声。
可脸上的痛苦掩饰不住，五官几乎扭曲。
“爷爷！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个把我养大，育我成人，一直爱我护我的爷爷，为什么死后落到会这样的下场？！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