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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中秋当天,儿子儿媳把我丢在高速公路上。
没钱没手机,过往车辆呼啸而驰,谁也不肯为我停留。
我小心翼翼地沿着马路边缘行走,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撞得粉身碎骨。
儿子儿媳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为摆脱了我而高兴庆祝。
当晚,高速路上发生了重大事故,山洪导致塌方。
警察在山石底下找到了我的外套。
儿子儿媳捧着外套哭得撕心裂肺,悲伤的模样感动了无数网友。
他们靠给我哭丧直播赚得盆满钵满。
直到我头七那天,我推开家门,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的直播镜头里。
儿子崩溃了,恶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死老太婆,你为什么没有死!我要杀了你!」
1
【当离别开出花,伸出新长的枝丫~】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
昏暗的车厢里,播放器的音量被调到最大,震耳欲聋的音乐刺得人耳朵生疼。
「文义,文义!」
我坐在后排,无力地喊着儿子。
「啧!」
儿子宋文义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吼:「又咋了!」
暴躁的样子吓我一跳。
我按着胸口,小声请求:「没啥,妈妈就是想问问,音乐声能不能小一点,妈妈年纪大了,今天又陪你们爬了一天的山,这会胸口闷得慌.」
坐在副驾驶的儿媳立刻反驳:「妈,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明明是我们想让你开心才带你旅游,怎么被你说得像是我们逼你出来玩一样。」
「再说了,文义一直开车也很累的,现在都凌晨两点了,你不让他听点歌提神,难道想让我们都出事吗?」
一顶大帽子扣在我头上,我好脾气地解释:「秀秀,我没怪你们,我也没说不让听音乐,就是想音量小一点。」
「晚上开车确实不安全,不然我们找个服务区先休息一晚上,白天再慢慢回去吧。」
「哧,你说得轻巧,明天堵车了怎么办,文义还要上班呢,耽误了工作,工资你给补嘛?所以我才说啊,老妈子就该在家里好好待着,别一出来就扫兴,尽添乱!」
林秀秀尖牙利嘴,我狠狠皱眉:「秀秀,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我说话难听?我说错什么了!你个死老太婆,我对你已经够忍耐了。本来我和文义中秋节可以过得很开心,就因为你身体不好,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去,我们什么都干不了,大好的节日都被你毁了!我们还没说你,你倒先怪起我来了!%#&」
林秀秀像是炮仗一样细数我的过错,什么我不帮她提包,吃饭时故意给她夹肥肉,拍合照和她抢宋文义的胳膊之类鸡毛蒜皮的事都拿出来骂我。
我愣愣地望着她,从没想过表面温顺的儿媳心里会有这么多不满。
「够了!」
儿子在驾驶座怒吼,他一拳砸在仪表盘上,轰鸣的音乐戛然而止。
我嗫嚅:「文义.」
我以为他会站出来说点公道话,没想到他却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下车!」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什么?」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宋文义却直接拉开车门,一把将我扯下车。
他嫌恶地看着我,眼神陌生又冰冷:「秀秀说得对!我也忍你很久了老太婆!你什么都要管,又一直破坏我和秀秀的感情,好好的家都要被你搅散了!你是我妈我懒得打你骂你,你自己在外面好好反省吧!」
中秋皎洁的月光倾泻在我脸上,像是一盆凉水,将我从头到脚浇得彻底。
林秀秀得意地大笑:「活该!死老太婆!让你说我,你不知道你儿子最爱我了嘛~」
我养了25年的儿子宠溺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油门猛踩,飞一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留下我一个人,望着空旷的大马路,天旋地转。
2
丈夫在十年前去世,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宋文义带大。
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吃穿用度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他最好的,并且从不插手他的私事,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他身为名校的硕士想跟大专毕业的林秀秀结婚,我也什么都没说,尊重他的选择。
甚至我还给他们买了套两百多平的婚房,平时也不要求他们守在我身边孝顺我,只偶尔通通电话。
我也一直告诫自己,孩子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总是麻烦他们。
大家都说我从没见过我这么开明的妈妈和婆婆。
可没想到,我的开明和退让竟会换来他们的轻慢和蔑视!
他们得多不把我放在眼里,才能做出这种深夜把我丢在高速公路上的行径啊?
我回想起中秋节前,我问他们要不要回家吃饭,明明是宋文义主动提出要带我去旅游的。
看他们兴致勃勃我即便身体不适也不想扫兴,只说都听他们安排。
可眼看中秋马上就到了,他们还迟迟决定不了目的地,远的太贵,近的又没意思,我才提议不要那么麻烦,在家里吃顿饭也挺好的。
林秀秀却非要出去玩,说这样才能发朋友圈炫耀。
还一定要带上我,我不去,就是剥夺他们‘孝顺我’的机会。
迫于无奈,我跟他们去了临市的名山。
我轻装出行,林秀秀却大包小包,光是替换的衣服就带了五套,她说要在山上拍仙女照。我已经帮她拎了两个包了,儿子全程袖手旁观,她却还要怪我没有帮她全部拎完。
午餐吃的农家乐,现杀的野猪炖的黄豆猪蹄,最适合年轻女孩补充胶原蛋白,我贴心夹给林秀秀吃。
她要不喜欢,夹出来就是了,我又不会逼她,怎么能一边说‘谢谢妈,妈真好’,转头又骂我只给她夹肥肉呢。
至于拍照跟她抢宋文义胳膊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宋文义是我儿子,拍全家福合照,她站左边,我站右边,我们一人挽一只胳膊有什么问题吗?
按照她的说法,我是不是得躲在角落里孤零零地比剪刀手才不算是和她抢啊?
我不是坏婆婆,更不是坏妈妈,我没做错什么,可我的好儿子却颠倒黑白,污蔑我挑拨离间,对我忘恩负义!
我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能让他们对我产生这么大的不满!
站在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上,我气到发抖,胸口像是塞了团棉花又堵又闷,我强行将眼泪憋回去。
我裹紧外套,抹了把脸,坚定地往前走。
活了将近五十年,无数艰难挫折都没有将我打倒,这次也一样。
我一定会回去,找那两个不孝子女好好谈谈,把事情讲清楚,做个彻底的了结!
3
高速上的风很大。
因为避开了高峰期,路上车不多,偶有几辆也是箭一般从我身边疾驰而过,谁也不肯为我这个老女人停留。
加上事发突然,手机和钱包都落在宋文义车上了,无法呼救,我只能徒步往服务区走,希望到了服务区能找到帮助。
马路很宽,我却只敢贴着边缘走,生怕挡到路,被高速行驶的车辆撞得粉身碎骨。
本来晴空万里的月圆之夜,渐渐变得乌云密布,紫光闪烁,雷声由远及近,我心酸地扯了扯嘴角。
这是连老天都在为我悲惨遭遇哭泣吗?可我不想被浇成落汤鸡啊。
我加快脚步往前走,但我已经走了快一个多小时,双腿沉重不堪,连抬起都费劲了。
突然,飞驰而过的车辆上扔出一个矿泉水瓶,里面黄色的液体精准浇了我一身,腥臊刺鼻。
车里男人得意的笑声还依稀可闻:「快看那个神经病老太婆!好像被浇到了,哈哈哈,笑死.」
我愣了两秒,再也忍受不住,绝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任由泪水和雨滴将我淹没。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救命」
一束强光突然照亮了我眼前的地面,橡胶轮胎与柏油路面剧烈摩擦的尖锐噪声令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我迷茫地抬起头,距离我不过五米多远的车上下来一位年轻女孩,清脆的声音犹如天籁。
「阿姨!你没事吧?」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高速上啊!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雨该越下越大了,你快到我车上来吧!高速上不让停车的!」
女孩焦急地扶着我,我热泪盈眶,倒在地上感恩地给她磕了个头。
「谢谢你,孩子,我得救了!」
4
郊外的宾馆里,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守了我一夜的女孩见我醒了,立刻给我倒了杯温水。
「阿姨,你还好吗?」
我感激地看着她:「嗯,我没事。」
我向这个善良的女娃要联系方式,并且承诺等我回了家一定会重金报答她。
并且我请她送我到警局,我要去报案。
女孩,名叫江梦竹,却一脸纠结地看着我。
我脸色微暗,轻声道:「没关系,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只可惜不能再和她多相处一会,我多想马上就报答这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啊!
江梦竹急忙道:「阿姨,不是的,我也非常乐意陪着您,只是唉,算了,您自己看吧!」
她拿出手机递到我面前,大大的屏幕上赫然挂着【中秋悲劇:特大山洪引发高速路塌方,救援行动紧张进行,发现红衣死者,尸体下落不明!】的标题。
配图是我的外套,那件外套因为沾上了尿液,我担心弄脏梦竹的车,上车前将它绑在高速栏杆上了。
没想到会正好被山石埋住。
不过这又如何,我又没有真的被埋,梦竹完全不需要露出一副这么伤心的表情啊。
我困惑地看着她。
梦竹咬了咬牙,又将手机滑到另一个界面。
只见宋文义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捧着我昨天和他们拍的合照,声音哽咽:「外套是我妈的,我妈她.」
林秀秀突然抱着他嚎啕大哭:「呜呜呜,我可怜的妈妈啊!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我们走了呢!没有你,我和文义可怎么活啊!」
直播弹幕齐刷刷一片【主播节哀】【我们支持你】【一起都会好起来的】,礼物额瞬间就破了百万。
这下,我也笑不出来了。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