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茗霁越大,倒叫人看出些不同,譬如慢,不管做什么都是慢性子,翻身学爬张口吃饭俱是一点一点来,再譬如张口说话,哪家孩子不是吚吚哑哑讲个不停歇,就她啊了两声,剩下的便一个一个往外蹦。
照顾她的乳娘差点没给急死,可柏哥儿却很喜欢她这慢性子,私底下还同夏弥缭道,“妹妹挺好的啊,也没有必要非得催着她做这儿做那的,这几日我瞧她都被折腾累了,姐,我小时候该不会也是这样过来的罢。”
夏弥缭笑着揉揉他脑袋:“没有,那时候你已经很爱调皮捣蛋了。”天天叽叽咕咕说话,往榻上怕来爬去,半点没打算停歇的模样,总是去抓东西送嘴巴里,把祈氏跟夏弥缭弄得提心吊胆,时时刻刻得把他盯住了,这样看起来,夏茗霁算乖的。
可却乖得太过,送柏哥儿去书院后,夏弥缭叫冬霜去请大夫给夏茗霁看过一回。
那大夫还有些犯难,“十四姑娘烧过高烧后便是如此的话就难办了,她现在太小,什么都不懂,做的所有事都是此时此刻她的最能力所能及的,这个慢毛病再想纠正也得再大些,至少到她会走路说话这时候纠正回来才好,否则现在一个劲折腾也只是竹篮打水。”
夏弥缭看着在榻上爬的夏茗霁,一只手落下,却没有下文,望了四周还茫然,旁边看帖子的祈氏察觉到便指了另外一边手,夏茗霁才抬起来往前边按,大夫这回可是冒出冷汗:“我想,太太也可以让养娘多让十四姑娘动动,对往后有用。”
祈氏不冷不热点了头,夏弥缭便让丫鬟送大夫出去,可门一关上,前者反而合起帖子,“好好的一个孩子,竟被折腾成这样。”还是给亲娘作的。
“我看她只是笨些,日后好好教导便是。”夏弥缭坐到绣墩上喝茶,见夏茗霁巴巴瞅了自己手上茶盏,便指了乳娘抱她下去吃奶。
“说的也是。”祈氏点一回帖子,“常平王之女过几日便出嫁,那位宋姑娘同你认识罢,可要去吃酒宴,她家给夏府递了帖子。”
夏弥缭摇头:“不用了,宋姐姐的意思是家里太乱,没必要往那里头趟浑水惹得满肚子火气,所以我已经备好贺礼,提前送过去就成。”这还是宋嫣容信里的原话,不独夏弥缭收到,邢之湄也接着信,打算不去了。
常平王家跟怀恩公府差不多,嫡庶满门,只要闹起来就是一大滩难泥,还好常平王妃有本事,疼女儿,一早把婚事定了,才免得宋嫣容沦为常平王在朝中立足的垫脚石。
祈氏还弄不懂女儿怎么就跟常平王的女儿来往上,平日里在宴席上根本没说过几句话,最多同邢之湄走过几段路,却会彼此写信。
但夏弥缭既然说不去,那她就没问下去,毕竟常平王府和忠靖侯府往来并不多,又乱糟糟的,多往来到底不好。
待夏茗霁学会站立起来时,宋嫣容也远嫁他乡,夏弥缭收到她的信,不过寥寥几笔写出再会二字,写得龙飞凤舞,好似要从纸中飞出来,叫她怔住许久,叹出一口气。
忠靖侯又要去别州,老太太一听又病了,他临行前还想把十五哥儿送到祈氏这儿,谁知道这消息往老太太那儿落下,她老人家立时蹦起来反对,“不行!敬哥儿就放我屋里养着,要不然给连哥儿她娘带,你看看他们三个小子现在多有出息,还聪明。”
说的就是二太太,但虽说是亲兄弟,妯娌也熟,可到底隔了房,祈氏没病没痛的,哪里就要让其他人带了,委实说不过去,忠靖侯不曾应下,把老太太给哄睡下,转身却去锦绣院把这桩事情说了。
祈氏道,“既然母亲的意思是这样,倒不如把敬哥儿给张姨娘养,她读过书,虽说沉默写,人倒是知礼,何况以前失了姐儿,敬哥儿送过去,叫她养着也好。”
张姨娘绝对是锦绣院里最老实安静的,这么多年过去愣是没惹过事情,关上门就过自己日子,忠靖侯想想还是应了,“你看着办便是,若觉得麻烦,叫弥缭去做,她知道怎么处理。”
祈氏颔首,让丫鬟送忠靖侯出去,又叫来张姨娘,把这件事说了,张姨娘还半日没有回过神,等姜姑姑和祈氏看过来才结结巴巴道,“这、这太抬举妾了,妾身哪里能照顾哥儿。”
张姨娘是从老太太那儿来的,还是头一个,模样又妩媚,所以后来祈氏倒先收拾她,把她压得很好,否则现在也不会起把敬哥儿送到她手上养的念头。
祈氏道,“你什么脾气我知道,现在你又还年轻,养起哥儿也算给自己打算,回去好好想想,再过段日子倘若没有差池,敬哥儿就会送到你那儿。”
张姨娘惶恐应下,躬身束手无声退出去,姜姑姑见她模样也是觉得还行,给祈氏揉了肩膀道,“至少是个知道规矩的,不会把哥儿当狗儿猫儿,到时候让敬哥儿多往书院里走动,也不至于变成个懦弱性子。”
祈氏笑笑,“最好如此,我可不想到时候又去收拾烂摊子,七丫头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吗。”
“是,虽然肯好好吃饭养着,却总说身子抱恙,大夫已经报过,她身子许久之前就已经好全,我查了,七姑娘决定起身的时候,正好院里的丫鬟说到圣上打算选秀,前几日她还问起过家里有没有请教养嬷嬷。”
祈氏早就不对夏茗柳能醒悟过来抱什么期待,这时候听罢就淡淡应着,“是吗,既然她心大,打压下来,无端端殃及其他姊妹,十一丫头的婚事还在说,别叫耽误了。”
这个意思如此之明显,姜姑姑要是不懂就侍候祈氏多年,笑道,“不必太太和十二姑娘操心,此事我寻个由头去办便是。”
祈氏面上才有笑影,“你办事我才放心,但锁着风声,别让人往阿缭耳边吹消息,她过几日还要叫大夫把脉的。”她也不想拿糟心事去恶心夏弥缭,本来身子就不好,还分神看起夏茗霁,这时候再管得多,又该病倒了。
未曾想今次病倒的不是夏弥缭,而是当今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