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弥缭送完闵顺砚,顺路寻了祈氏说话,“我看七姐姐八姐姐岁数也大了,应该好好准备起来,母亲觉得呢。”
“是不是闵哥儿和姐儿跟你说过少什么?”祈氏有些发愁,闺女这操心毛病何时能改改,见她点头,皱起眉头道,“他们说什么了?”
“刚好说到怀恩公家,所以顺便说到婚事上,怀恩公跟多少世家联姻过娘又不是不知道,没准到时候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怀恩公的确厉害,也是一等一的富贵,可咱们家也不差,委实没必要去赔个闺女进去。”夏弥缭还怕祈氏听后太过担忧,“这还是没影的事情,我也就听到了,顺口给娘你先说一句,先注意点儿,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你说的有道理,总归当心些是对的。”祈氏娘家就简单得很,被太后指婚嫁过来夏府,除开老太太忠靖侯跟自己委实不对付外,余者还好,尤其是二房太太,两人关系好得很。
“对了,你二婶娘寄回信,说大概这几日会回来,到时候咱们见过他们再去庄子玩。”
夏弥缭颔首笑道,“好,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二婶娘他们了,原本二伯说在外面上任,过几年就能被调回帝都,谁知竟拖得如此久。”
“没办法,谁叫那边比较乱,他调回来,未必能有人过去就胜任的。”祈氏拿了黄米红枣凉糕给她吃,“这日子好不容凉快下来,你吃食上仔细些,可别贪嘴吃太多生凉的。”
夏弥缭知道祈氏是不想让自己想太多事情,干脆作罢,“母亲只管放心罢,要担心也该担心柏哥儿,上回他吃凉糕吃太多,险些没吃坏肚子。”
祈氏听着却暗自松口气,她自己尝过忧思过多的苦头,再如何也不希望女儿步后尘。
夏弥缭跟她聊了许久才回屋,楷书在陪隶书盘点屋里箱笼里的东西,月月都得做的事情,她们俩早做的得心应手,点起来极快,夏弥缭过去看一遭,秋露打着扇子道,“姑娘可不要瞧着瞧着自己上手了。”
“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以前肯定不是。”秋露道,“如今您很闲罢,我怕。”
夏弥缭笑,“再打趣我,就换你去帮手。”余光中瞥见桌子上的小玩物,踱步去看,俱是小时候的留下来的,还保存得极好,只是她对这些素来没有兴致,故而都收在箱笼里,现在看到还有些回想不起来,“怎么这样多?”
隶书拿笔在帐子勾了名字,闻言应道,“还算少的了,有一些已放回箱笼里,那些是近几年的,差不多是姑娘您八九十岁时收到的。”
夏弥缭自己都记不清,叫冬霜搬张绣墩,坐下来一样样翻起来看,草编玉石木头做的皆有,还有布头填出来的小娃娃,夏弥缭拿着它好奇问秋露,“这是谁送的。”
“是以前您同太太从夜市回来时带的,您忘记了?是个小女孩送您的,当时她迷路了,咱们带她去的官府,后来她找到她爹娘很高兴,就把娃娃送您当做谢礼。”秋露道,“她生得,有些醒目,我至今还记得呢。”
夏弥缭回想一下,好似脑海中并没有这等事。
冬霜跟着道,“姑娘,那个小姑娘,她脸上有块很大很大的红斑,倒有些可惜,她五官生得不错,往后至少是果然清秀美人儿。”
“我有些记不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您九岁时。”秋露给她从一桌子玩物中拣出几样小东西,“这些都是从夜市带回来的,您说收好,我们便俱收进箱笼里。”
里头除开琉璃打的兔子灯笼,还有一盆纱扎山茶花儿,做的栩栩如生,不仔细看还瞧不出真假,旁边都是些木雕小人,勾了线抹着色,拼到一处,正是八仙过海,也有泥偶,是个孩童,穿了蜜色儒裙,扎个环髻,髻上一对金铃铛,手里还拿着糖葫芦,却做的不精细,许多地方还显粗糙。
夏弥缭看着只觉得眼熟,“我在路上买的吗。”
“是啊,刚好有卖泥人的摊子,六少爷说这早捏好摆着的泥人像您,您就顺手买了,当时老板还跟你说过,是他认识的小友捏的,只是摆出来看看。”秋露把泥人递给她瞧,“这个铃铛都是东歪西倒的,偏偏您说想买,买了后就放箱笼里一直没动过。”
夏弥缭拿着它看,忽地想起为何觉得它眼熟,这个泥偶的模样,就是照自己捏的,只是眉眼改了,笑得很明媚,可她自来没有这样笑过,乍看之下才没立时认出来。
且说这泥偶的衣裳是最初去常乐佛寺穿的那套,花样子早就不流行了,铃铛歪着则因为当初人群拥挤,不甚被挤掉又带上的,可谁会记这样久呢。
乔晋舜。
夏弥缭想起他的名字,眉心一跳,当年自己头一次遇到他就是在常乐佛寺,穿着打扮也是如此,而之前乔晋舜一直在佛寺里,人多手杂,他认识捏泥人的师傅也是有可能的。
而恰好,自己看到了,也认了出来,为了避免别人认出来时闹出来的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干脆自己掏腰包买下,但是之后没有毁掉,应该是觉得好玩。
夏弥缭拿在手上看着它许久,最后还是把它放回去,“往后别拿出来了,不大好看。”
其实是因为自己从未笑得这样开心过,可如今再看,只觉得讽刺。
冬霜赶紧接过放回去,还奇怪呢,方才姑娘明明是喜欢的,为何忽然就变了脸色,但她不说,自己也不问,让隶书小心点把东西收好,服侍她去午睡。
夏弥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那个泥偶和乔晋舜离开去地府江南的事情就觉得一阵奇怪,并非心烦,而是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此前他从未提起过此事,前不久还把怀恩公那边的消息传过来,还有大白怎办,往后一直养下去?
也不是不行。
夏弥缭翻个身,秋露在帐子外面问道:“姑娘可是哪里难受,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自从她得过梦魇昏睡很久,秋露守夜就没有放心过。
“不必,我只是不太想睡而已。”夏弥缭撩开帐子下床,“大白呢,怎么一直没听见动静,又去柏哥儿哪儿玩?”
“好像不是吧,大白已经。”隶书掰着手指算,“离开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