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溯静静的看着她,好似已经给了回答。
臻臻讪讪的笑了笑,把点心放下,终于说了正事:“那个,先生,明日能不能准我请假一日?”
谢溯总算是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这么老实了。
这小公主大概也只有求人的时候才能这么听话吧?
“公主要告假,应该找陈先生,或是让皇后娘娘来说一声,我不过一个代课先生,无权管公主的假。”
臻臻笑容僵了一僵,心里骂道,这个谢溯,看着平易近人好说话的样子,怎么这么精明?
要不是找陈先生和她爹娘请不到假,她能来找他吗?
虽说这几日她故意作弄了他,但谢溯到底和她认识没几天,对她底细不清楚,请假这种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好好求一求也能有机会,但若是找陈先生,他早已经被她五花八门的理由给弄免疫了,听都不会听就直接拒绝。
尤其是上次她撺掇阿韫帮忙骗陈先生之后,现在若非是她爹的亲笔圣旨,只怕陈先生都不肯放人!
“我若去找陈先生,他定不肯准假的。”
谢溯淡声道:“那谢某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
“可我若是不出宫一趟是不行的。”臻臻耷拉下脑袋,明艳的眉眼都黯然了下来。
“曾经在宫中伺候我的一个小宫女,前两年因为我私自出宫而受罚,被赶出宫去了,她当初就是被家人卖进宫里换钱的,她被赶出宫去,家里人又嫌她丢人,把她嫁给了一个老鳏夫。”
臻臻吸了吸鼻子:“我方才听说,她被那老鳏夫折磨殴打,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我心中难过,她毕竟陪我一起长大,就想去看看她,给她找个大夫,若是再耽误下去,我都害怕还能不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谢溯眸光微凝,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事。
臻臻扑到琴案上,两手抓住他的袖子,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可怜巴巴的:“我父皇母后是不会允许我去看望这个犯错被罚出宫的小宫女的,陈先生也不会,可我知道,先生是仁善之人,定不会白白看这么一条性命等死,当初就是我害她,她才落得今日的境地,我若是不去,我真的会抱憾终身的。”
她往日里要么装乖卖巧,要么故意作弄,活生生一个被惯坏的骄纵小公主,今日却为了一个小宫女向他求情。
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谢溯的心倏地软了几分。
“好。”
臻臻眼睛都亮了:“真的?先生你真是大好人!”
方才还泪眼朦胧的眼睛,眨眼间便绽放出光彩,像是烟花,嘭一声炸开,猝不及防。
谢溯怔忪了一瞬,立即避开她的眼睛,垂眸看到她两手还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往回拽了拽。
臻臻却恍若未觉,依然扯着他的袖子,殷切的凑上去:“那先生帮我写一份准假的手书,我明日好出宫。”
她眼睛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巴巴的看着他,两爪子死死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他抿唇:“我写,公主先松手。”
臻臻愣了愣,抓一下袖子怎么了?他怎么这么小气?
她瘪瘪嘴,松开了手,又巴巴的盯着他,生怕他反悔。
谢溯提笔,在一张澄心纸上写下了准假书。
他的考卷已经被公示过,陈先生昨日还在课上特意拿出他的考卷来给她们传阅,说他文章针砭时弊,字字入骨,而他那一手字更是遒劲有力赏心悦目。
臻臻那一手烂字被陈先生没少骂,陈先生常说,她是他教过最不听话的学生,而谢溯,却是陈先生教过最优秀的学生。
今日不过随手写这么一份准假书,字迹也是行云流水。
臻臻捧着脸趴在桌上,看着他写字,想着他有没有被先生骂过?
谢溯写好了准假书,递给她。
臻臻开心的接过来,小心的收进怀里,笑的眉眼弯弯:“多谢先生。”
谢溯没有看她,只淡声道:“练琴吧。”
臻臻歪了歪头,怎么回事,这谢先生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但准假书都到手了,她也没多想,乐颠颠的跑回自己的琴案前坐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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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臻臻如愿以偿的拿着准假书出了宫。
守门的禁军都有些不可置信,竟然还有先生愿意给公主准假?
这么多年了,宫学里的先生们早就对这位小公主百般防备了。
“你们看看清楚,这可是谢溯谢先生的亲笔手书,谢先生都准假了,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莫要耽误了本公主的事!”
臻臻这会儿硬气极了。
禁军仔细核对了一下字迹,确认无误,这才拱手放行:“恭送公主。”
臻臻开心的跑了出去。
宫门外,张佑安早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出来便立马挥手。
“佑安!你怎么来啦?”臻臻小跑着到他跟前。
“芸娘跟我说你今日要出宫,她不能来接你,自然只有小爷我来了,不然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乱晃?”
“哇,你还带了踏雪!”臻臻兴奋的摸着张佑安身边的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驹。
“知道你惦记,可不得给你带来?上马吧。”
“它会让我骑吗?”
踏雪是张佑安的马,从小养大的,后来跟着张佑安去了军营,如今越发的威风霸气了。
“旁人不行,你当然可以。”
张佑安拍拍踏雪的脑袋,冲着臻臻歪了歪头:“还不快上马。”
臻臻拉住马鞍,利落的翻身上马。
张佑安则拉过侍从牵着的另一匹马,也上了马。
臻臻一拉缰绳:“驾!”
踏雪立即飞奔而去,张佑安也在她身后跟上。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的从铜锣大街疾驰而过。
“臻臻,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去香山寺,芸娘要去相看未来的夫婿,我也得去帮她掌掌眼!”
张佑安笑的肆意:“你分明就是自己想去玩。”
“才不是!”
“哎,你怎么出宫来的?我还以为你这次多半是偷偷溜出宫,没想到竟还能正大光明的走出来。”
臻臻得意的轻哼一声:“自然拿着先生的准假手书出来的。”
“竟还有先生给你准假?”
臻臻在先生们面前的信用度,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透支干净了。
“当然了,新来了一位很心软的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