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他起身,深沉的眼眸注视着陈最,犹如夜幕下的无边深邃。
他的声音虽低,却充满了肯定与认同,不再多言一句,洒脱地转身。
丞相见此赶忙追了上去。
陈最也站起来,但是仅仅只是站着看着他们离开,等两人的身影消失,他又坐了回去,继续慢慢品茶。
从刚刚那个男子看他的眼神,陈最知道自己将对方说通了。
他分析的对吗?非常对!
是完全基于纳兰国的立场,给出的最有利的战略方针。
但有一点他没说,那便是漠北注定不属于纳兰,原因便在于顾望舒向他保证过,只要纳兰国去攻打漠北,漠北必将在赵秉承的商业运作下,成为赫连国的一部分。
赫连国得到漠北的铁骑后实力大增,想要对付纳兰可就容易多了。
纳兰国长年征战,元气大伤,而赫连国却趁此良机休养生息,充实国力,此消彼长,两国间的强弱对比不言而喻。
纳兰国绝对想不到,赫连国将获取漠北的重任交给一个身份低贱的商人。
这是顾望舒下的最正确,最不会被人窥见的高明棋局,连陈最都对此佩服不已。
他静静品茗,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丞相回来了。
一进门就笑着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陈最放下茶杯,站起来对他行礼。
丞相摆了摆手:“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陈最神色淡然,从容应道:“拥有如此不凡气度的人,想必只能是纳兰国的陛下。”
丞相颔首赞许:“眼力颇为独到,也难怪你能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策略。”
陈最自始至终都展现出一种气定神闲的姿态,使得丞相对他更加看重。
他们之间的对话深入而广泛,每每深入探讨一个问题,陈最的见识和独到见解都让人感到他与众不同,这使得丞相对他越发喜爱和欣赏。
夜幕降临,丞相提议陈最在相府留宿。
陈最以舍妹在家为由,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说:“舍妹性格胆小,我若一夜不归,她必然会担心。”
尽管丞相再三挽留,但陈最的态度坚决。
于是,丞相便派人准备了一辆马车护送陈最回到他的住所。
马车沿着街道前行,最终在一座不大的宅院前缓缓停下。
陈最下车后,马车并未立即离去,车夫似乎在等待什么。
陈最背对着车夫,闲庭信步般地迎着门,唇边勾起一抹笑,抬手敲门,连续敲了三下后,陈最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流转:
“穗岁,哥哥回来了。”
这一声也是有意提醒云慕笙,他们两人现在的身份是从凌江国逃出来的叛臣之子林暮南和林穗岁。
云慕笙听到后,立刻给出反应。
“青黛快去开门。”
青黛领命,小跑到门前,将院门打开,看到陈最脸上挂着笑容。
“少爷终于回来了,小姐念叨了您好半天,担心您出事。”
“穗岁吃过晚饭了吗?”
“没呢,一直在等少爷。”
“这丫头,我走的时候就说不用等我。”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门,关门时,陈最还不忘向门外等候的马夫礼貌地致谢。
马夫向院子里看去,发现有一个身材纤细苗条的女子站在房檐的阴影下,因为距离有些远,加上光线昏暗,看不太清对方容貌。
还不等他细细观察,院门已经被关上,只能听到一声温柔如水的女子声音。
“哥,你终于回来了。”
“夜间天冷,你身子弱,快些进屋。”这是陈最的声音。
之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马夫回去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禀报丞相。
丞相沉思,看来林暮南没有说谎,他果然是带着自己的妹妹从凌江国逃亡到纳兰国的。
此人除了一个妹妹之外,再无任何的牵挂和顾虑,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是真正的让人放心呀。
自陈最上次与丞相会面后,已经整整七天的时间,他没有再被丞相召见。
陈最并未因此而显得焦虑不安,安之若素。
他知道,攻打漠北这一军事大计,对于纳兰帝来说,即便听了他的分析后心中有所动摇,这位万乘之主必定也会冷静下来,花费大量的时间对计划的可行性进行深入的分析和研究。
想通之后自然会主动找他。
陈最料想的没错,七日后他终于再次被丞相召见,在丞相府遇见了纳兰帝。
三人密谋了一整日,离开相府前,纳兰帝非常诚恳的邀请陈最成为纳兰国的谋臣,陈最自然是答应了。
次日,陈最开始上早朝,纳兰帝还特意赐给了他一座府邸。
陈最和云慕笙搬过去了,但原来住的那个院子依旧留着。
陈最忙碌于他的事务,而云慕笙则不时地回到他们的小院,躺在轻摇的躺椅上,或浸看书,或小憩,享受着宁静与惬意。
自从陈最入了纳兰朝堂,每日早出晚归,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云慕笙只有躺在摇椅上的时候,才会有种陈最就在她身边的感觉。
她曾鼓起勇气问陈最:“你已经入了朝堂,我什么时候能入宫?”
陈最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其中隐约可见一丝难以言说的不忍。
他说:“还不是时候。”
这个回答像是一把无形的冰剑,刺入她的心中,让她感到难以言说的失落。
她问:“那我需要等到何时?我想要帮你,帮赫连。”
陈最让她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实际上,她一点都不着急,她只是想要多和他说说话,多为他分担一些罢了。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又怎么会希望自己快些入宫,承欢在不喜欢的人身下。
她静静的看着他,听他分析。
“纳兰胤生性多疑,对赫连国曾施以美人计,自然会对此类事物保持警惕,我无法主动将你送入宫中,以免引起他的疑虑,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亲自发现你,深深地爱上你,然后你再顺理成章地进入宫中,这样方能打消他对我二人的疑虑。”
云慕笙沉默着点头,脸上挂着笑,心底却犹如被冰冷的指尖轻轻割破,隐隐作痛。
她强装笑颜,对陈最说:“好,我知道了,需要我的时候,你告诉我。”
她安安静静的等啊等。
直等到秋风渐渐吹起,冬日的脚步悄然而至。
在秋去冬来的交替中,等到了纳兰国对漠北宣战。
这一日,夜色已深,陈最从宫中归来,他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回到府中,他径直找到了云慕笙。
“明天,纳兰胤将前往城郊的灵岩寺,为纳兰军的出征祈福。”陈最的声音低沉而稳重,每一个字都如同石子落入湖面,激起了波澜。
云慕笙静静的听着,知道需要自己的时刻到了。
只听陈最继续道:“纳兰胤辰时末从皇宫出发,必会路经圣京主街,主街上有一家叫赵氏包子的包子铺,那家包子特别好吃,到时你坐马车出现在那家包子铺......”
陈最说了很多,云慕笙仔细听着,一一记下。
她知道,从明天开始,美人计就要正式实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