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地宫中所有火光的包围点都是那个站在展翅的老鹰下面的那把玉石砌成的隐约和李治的那把龙椅有九成相似的椅子上。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自然是依旧带着面具的安王,李承道。那双隐藏在青铜面具之后的,似乎是深紫色的眼眸,从来没有人真正地看得清楚,那双深紫色的眼眸深处所隐藏的,究竟是多大的野心。也没有人真的能够看透,安王李承道。光是地宫这么多年如一日的隐忍,就足以认识道这个人究竟是多么地可怕。安王李承道,就是一条潜伏在地底深处已经很多年的毒蛇。这条毒蛇潜伏地越久,身体里的毒素就会越来越深。而今日,显而易见地就是这条剧毒的地头蛇,引蛇出洞之时。
事情道了现在这一步,有些东西实际上已经是很明显的了。比如说王佑仁实际上就是李承道手下的四使之一的左使,王佑仁其实本来就是李承道的旧部,多年来一直听从于李承道的差遣。就连王佑仁把自己的女儿郦妃嫁给皇上的事情,都无一不是听从了安王李承道的吩咐。原本一切都在李承道的计划之中,可是一切的事情在王佑仁的儿子王元芳遇见那个叫狄仁杰的时候开始,一切的事情都似乎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原本李承道并不在意这些。毕竟这些在李承道似乎是运筹帷幄的计划面前都和跳梁小丑没什么差别。索性,李承道就当看戏一般地任由事情按照随意的方向去发展。
直到,那个所谓黑衣人的出现,直到狄仁杰似乎在暗中一次又一次地成功破坏了自己原本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甚至偏偏在王元芳的事情上,王佑仁一次又一次地不受自己的控制。人都是会又私心的,即使再无私的人也一样。在忠诚和自己的儿子面前,王佑仁还是不可避免地选择了自己的儿子。所以从一开始,实际上李承道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无戒心地信任过王佑仁,因为李承道从一开始就知道,王佑仁或许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儿子而去背叛他。事实上,在安王李承道精心潜伏的这么些年,李承道几乎没有一个全然信任的人。就算是那些听命于他,甚至为了他而去拼命的人都从来没有完全地信任过。
所以,王佑仁根本就不知道今天的计划,李治也不会直到自己今日的计划。是的,安王李承道准备今日逼宫。逼迫李治交出大唐江山的皇位。在安王李承道的眼里,那个皇位原本就是属于他的。大唐江山又怎么可能交给李治那个整日里完全沉溺在和武媚娘的儿女私情李而完全都没有任何作为的人。皇位,从来都是给有野心的人准备的,而他,就是如今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此时的安王或许正因为自己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而暗自得意着,一边详尽地罗列着自己周密的计划,一边想象着李治被自己逼着交出了皇位,然后所有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情景。但是此刻的李承道显然并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现在自以为周密而无人知晓的那些计划,早就已经被两个人熟知于心中。命运的齿轮,早就因为两个人共同的重生而不可避免地开始发生了原本不会有的那些变化。
这或许就是早就注定了的宿命。
王佑仁的风波暂时被平静了下去。狄仁杰在那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但是在太医开了方子调了药之后居然奇迹般地以旁人意想不到的速度苏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王元芳一直守在狄仁杰的床边。此时的王元芳已经脱下了原本遮住面容用以掩盖身份的黑衣,而是再次换上了那件狄仁杰记忆里的红色衣裳。其实今生很多时候,王元芳还是依旧都穿着红衣的。一则以为王元芳本身就偏爱那样鲜红的颜色,再者,王元芳骨子里本身就是骄傲而自负的一个人,即使在命运发生了那样的一个变数之后,但是王元芳依旧还是王元芳,这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只是狄仁杰在重生以来,有很多的时间都用在了回忆上,即使明明知道王元芳就在他的眼前,但是狄仁杰依旧控制不住地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的时候居多,所以见到这身红衣,狄仁杰依旧直觉自己是在恍惚的梦境之中。
“芳儿?”狄仁杰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却因为长久的昏迷而干涩异常,许是昏迷了太久,狄仁杰的喉咙因为缺水而有些微微地疼痛,狄仁杰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桌子上的茶杯。王元芳自然是注意到了,在狄仁杰开口之前王元芳就已经起身把那茶杯拿了过来,递到了狄仁杰的面前。
狄仁杰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却换来了王元芳的一个瞪视,原本已经递到了狄仁杰面前的茶杯又离狄仁杰远了些。很明显,面前的人并没有把手中的杯子给狄仁杰的打算。狄仁杰愣了愣,王元芳却已经端了手中的茶杯就着狄仁杰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给灌了下去。略微还带着一点温热的茶水顺着狄仁杰的喉咙一下子蜿蜒到了胃里,淡淡的余温让狄仁杰控制不住地一怔,条件反射地去看眼前的王元芳,恰好王元芳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有暗暗涌动的,却又极力想隐藏到的东西。李晚清推开们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两相对视一言不发,空气中却隐隐飘浮着什么莫名涌动的画面。李晚清端着饭碗的手微微一顿,原本打算敲门的动作也顿住了。已经不是第一次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不同于旁人的气氛了。就好像这两个人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怀揣着同一个,旁人并不知道的秘密。李婉清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几乎类似于直觉的念头有点说不出来的荒诞和不可能,但是李婉清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这样的念头。
就像现在。
直到感觉到自己端着的饭菜再不端进去就要凉了,而面前的这两个人显然都依然没有察觉到,而且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要结束对视的端倪。李婉清不得已只好轻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有点怪异的气氛,不过话说回来在两个男人默契地同时望过来的眼神中把菜端进屋里,李婉清也是一阵说不出来的尴尬。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是个电灯泡搅黄了人家难得的二人世界……额,话说她在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婉清一脸尴尬地把手里的饭菜放在屋里的桌子上,神情略有些尴尬地对着还在看着狄仁杰和王元芳道:“咳咳,这些都是从御书房端来的,狄仁杰你刚醒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就给你端了点桂圆莲子粥,你喝一点吧。那个,你们继续,我先走了。”说完,向来冷静理智清淡如烟的李婉清居然像阵风似地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留下狄仁杰和王元芳面面相觑。
“咳咳,狄仁杰,喝点粥吧。”终究还是王元芳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只是脸色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而变得有些微微的红,说着王元芳就要去端桌子上的粥。
“好啊,芳儿你喂我。”狄仁杰下意识地接话,那般理所当然的语气,难得和从前一样有点痞地又有些欠扁的笑容。
“碰。”王元芳原本要端给狄仁杰的碗因为狄仁杰的这一句话而动作一滞。碗筷在距离狄仁杰面前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
狄仁杰:
王元芳:
“咳咳,元芳,你为什么。会蒙面出现在这里?后半句话狄仁杰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突然想起那时候逃避自己的元芳,如果今时今日是元芳是一样的抉择,那么元芳肯定是不愿被提起这一点的。所以狄仁杰即使是很想知道,也不得不住了口,不再说话。但是王元芳又怎么会不了解狄仁杰,所以,从狄仁杰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王元芳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事实上,在狄仁杰情绪失控的时候喊出的是“元芳”二字时,王元芳就已经知道,他必然会有此一问。
“我爹。王元芳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稳定这自己的情绪,又似乎是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就在狄仁杰因为他的表情而不忍心,打算转移话题的时候,王元芳开口了:“我知道,我爹现在已经成了乱臣贼子。而我,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是乱臣贼子的儿子。但是,狄仁杰。”王元芳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狄仁杰。
“但是,狄仁杰,不不甘心。”是啊,骨子里那么骄傲的王元芳,向来心比天高的元芳,芳儿,又怎么会甘心呢?看到那双桃花眼李所闪烁的坚决,狄仁杰突然笑了。
“那么,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元芳,不要拒绝。”在王元芳下意识地要开口拒绝的时候,狄仁杰已经把这种可能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王元芳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狄仁杰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睛,王元芳说不出拒绝的话。
长安向来阳光明媚的天气突然间不知为何阴沉了许多,一如这空气中隐隐浮动着的,阴谋与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