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这丝巾显然是女人才会用的东西。而且,这明显是十年前所流行的款式。”李婉清指着面前桌子上的两块虽然颜色不同但是明显无论质地还是材料都是出自一家的碎布料对着刚进门不久的狄仁杰开口道。虽然李婉清在遇见狄仁杰之前一直都是生活在感业寺里,或许是甚少与外界来往所以养成了清冷的性格。但是不管怎么说李婉清都还是一个女孩子。只要是个女孩子,不管这个女孩子的性格长成了什么样,但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即使是李婉清,也不可能会完全幸免。所以李婉清会知道这布料是十年前流行的款式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只是李婉清虽然这么说,但是狄仁杰注意到,李婉清的神色中似乎颇为犹豫,似乎还有什么不确定的东西。在狄仁杰的认知里,李婉清似乎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狄仁杰不由得开口问道,语气带上了些许疑惑:“婉清,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因为了解李婉清,所以对于李婉清的结论狄仁杰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但是看李婉清现在的这个模样,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故而,狄仁杰有此一问。
李婉清闻言似乎依旧有些出神,盯着面前桌子上的碎布料没有立即回答狄仁杰的话。狄仁杰于是也就不再问,他知道,如果李婉清是发现了什么肯定会告诉他的,之所以现在没有说是因为李婉清还不确定。所以说,之前狄仁杰会以为自己喜欢上李婉清并不是没有理由和依据的。因为狄仁杰和李婉清之间也是真的默契。那种默契也不是一般的朋友之间可以有的。就像,狄仁杰无论任何时候都能理解李婉清并给李婉清足够的时间。单单就是这份耐心,若是换了旁人也未必就会有。狄仁杰那个时候又是随性而洒脱的,对于任何事情任何人,只要喜欢了就会去采取行动,狄仁杰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的性格。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后来地宫发生的事情,如果没有看到王元芳在自己面前倒下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在那一刻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和绝望的话,狄仁杰甚至到最后也许都不会明白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狄仁杰也许就压根不会明白,其实比起李婉清,自己和王元芳之间的默契程度还要更胜一筹。
狄仁杰能够理解李婉清,那是建立在他了解李婉清这个人,李婉清解释了他能够包容理解。而王元芳,却是即使彼此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个眼神,狄仁杰其实就已经能够明白王元芳所要表达的意思。王元芳和李婉清指甲的差别,就是即使狄仁杰不明白王元芳,王元芳也不明白狄仁杰。但是他们两个彼此之间都完全能够包容理解。这样的感觉就像是狄仁杰身体的一部分一样完全地根深蒂固,所以狄仁杰有时候也会感到糊涂。这样的默契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彼此生活呼吸的一种本能一样。直到有一天,这样的本能失去,才会幡然醒悟。所以,失去王元芳在身边的那些年,狄仁杰看着一直是在找李婉清,可是每每午夜梦回的时候见到的最多的,却是梦中那一抹鲜艳到几乎灼人的身影。然后狄仁杰才明白,原来某些东西,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是因为不敢,所以麻痹。
是啊,狄仁杰又怎么敢说,他踏遍了万水千山,其实并不是为了李婉清,而是为了那个梦中曾经鲜艳夺目的少年?因为不敢,所以狄仁杰宁愿自欺欺人,直到被李婉清一句话点破,然后狄仁杰没有办法再逃避。只是,那个人,那抹身影,那抹几近鲜艳灼人的红色却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所以,狄仁杰才会后悔,才会痛苦,才会绝望,才会死去。是啊,没有了那个人,那个和自己默契十足,不需要太多言语却已经推心置腹的人在自己的身边,他一个人,又该如何支撑下去?他是不可能支撑下去的。
“狄仁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李婉清的话音结束了许久都不见狄仁杰做出任何回应。纳闷地抬头看的时候却看见狄仁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神游太虚,似乎刚刚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大概又是在想王元芳?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李婉清又控制不住地一愣,如今她有这样的想法都已经是自然而然的了?只是心底似乎并没有排斥或者反感,只隐隐地,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李婉清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从何而来,明明之前得知狄仁杰和王元芳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觉得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么为什么?现在会有这种感觉?李婉清想不出答案,索性也就不再去想。只当是自己的心情被这次没有丝毫进展的案子给影响到了。当然,现在的李婉清并不知道曾经发生在狄仁杰和王元芳以及她身上的那些事情。
这一世拥有那些记忆的只有狄仁杰和王元芳而已。而且因为狄仁杰和王元芳两个人的阻止,前世的很多事情今生都并没有发生,所以李婉清自然是不知道的了。但是李婉清在那一刻的感觉却是很强烈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强烈,但是,过不了多久,李婉清也会知道了,只是,不是现在,李婉清还不知道。
对于狄仁杰来说,发呆只是一瞬间,会让他发呆的对象如今也只有王元芳一个人而已。察觉到了李婉清突然沉默下来,狄仁杰的思绪也很快被拉了回来。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狄仁杰道:“抱歉,婉清。所以你的结论呢,是什么?”听了狄仁杰的话,李婉清就知道刚刚她说大话狄仁杰根本就没有听见。不过李婉清也不恼,语气依旧淡淡的:“我刚才说,这个布料明显是十年前的款式,而且我敢确定,就算是十年前,拥有它的人家,也是非富即贵。”
“那么显然就说地通了,十年前的邓家绝对算得上是显赫的人家,拥有这些布料显然并不是难事。”听了李婉清的话,狄仁杰自然而然的接口道。只是狄仁杰说的话却让给李婉清有些疑惑和不明所以,刚刚在李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李婉清并不在,所以并不知道李爷爷说的事情,自然也更不会知道十年前的邓家发生的事情了。而且狄仁杰确定,李爷爷也势必有所隐瞒,并没有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他们,关于李邓两家十年前的恩怨,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包括十年前丧身的人,这些,如今狄仁杰还全无头绪。只是凶手的魔掌却依然在继续,狄仁杰想阻止也得先弄明白所有的事情才好。不然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甚至连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下一步凶手的目标和计划都是怎样的都不知道,又谈何插手解决呢?
时间,是目前来说最棘手的问题。狄仁杰有一种奇怪地明显强烈地没有办法忽视的预感,凶手的下一步行动很快就会落实,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什么都还不清楚,难道真的就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情发生而没有办法解决?狄仁杰蓦地有些头疼,其实狄仁杰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瓶颈的局面,完全都没有头绪,想阻止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此时的狄仁杰并不知道的是,他这边在毫无头绪,另一边躲在暗处的某个人,却是时时刻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那个人的心跳也已经因为狄仁杰的一举一动而到了嗓子眼。那人的背影隐藏在房门背后的阴影里,李婉清桌子前的那一缕烛火的光芒恰好投射在那个位置,此时狄仁杰和李婉清的思绪都很显然并不在这里,不然以狄仁杰和李婉清的敏锐程度,又怎么可能不发现。只是就算是狄仁杰和李婉清都没有发现,倒是那个人狠明显已经先一步耐不住心底的紧张了。
于翎容的背影完全缩在木质房门的后边,明明知道眼前的狄仁杰和李婉清的思绪万群不在这里,只要她装作没事人一样就一定可以瞒天过海,毕竟谁都没有真正看见过她不是么?就算是不小心把丝巾留在了犯罪现场又如何?只要她不承认,就没有办法证明是她做的不是么?只是于翎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如此不安。而且这种不安从刚刚想出去看看却不小心听到狄仁杰和李婉清的讨论的时候就强烈到于翎容没办法忽视。是以,于翎容浑然不知自己此刻手里正死死地拽住地那块丝巾和李婉清和狄仁杰研究的那一块很明显就是一模一样的,甚至在转身的时候弄出了不小的动静,那块丝巾掉在了地上,可是失魂落魄的于翎容显然并没有发现。
“谁?”狄仁杰向来是惊觉的,何况这么大的动静?李婉清看着那并没有完全关上的房门,自然想到了会是谁,于是淡淡地道:“没事,是于……姑娘。”李婉清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上前几步的狄仁杰已经捡起了地上的丝巾。
那块丝巾,李婉清只需要看一眼就已经确定,那块丝巾和刚刚他们所讨论的那一块,除了颜色不同就没有任何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