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进展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以算是案子已经破了，虽然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明说，但是所有的线索都直指三起案件的真凶就是眼前的这位，苏明诚自始至终都十分信任的秦孟秦仵作。哦，或许他不是真正的秦孟也说不定，毕竟狄仁杰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枚属于地宫地下死士的标志，狄仁杰确定那并不是他的错觉。而如果面前的秦孟真的地宫的死士，李承道的残余部下的话，李承道显然已经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这个标记又是真实存在着的，那么显然就说明地宫当时虽然已经被毁了大半了，李承道也的确已经死了，但是地宫里的死士，也就是安王李承道残余的部下，依旧有活着的。如果这批人还有苟延残喘地活着的，那么他们现在又听命于谁？现在又是按照谁的吩咐在做事？
地宫一战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久到如今狄仁杰心里的那些午夜梦回的噩梦都已经开始渐渐消散而模糊不清了起来，那么为什么，这些人，会挑在这个时候出现？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之前绑架王元芳的那股人又究竟是谁？秦孟，或者应该说是假的秦孟，和那个绑架王元芳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在王元芳被绑架的这一整个过程之中，那个秦孟，又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真正的秦孟当年，又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一系列的问题缠绕着狄仁杰的孬好，突然狄仁杰就有写控制不住地头疼起来，而且还是压抑不住的那种疼痛。
狄仁杰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只是这细微的异样还是让站在他身旁距离十分近的王元芳给引起了主意：“狄仁杰，你怎么了？”王元芳大概也是关心则乱吧，或者是压根就没有发现自己在询问狄仁杰这话的时候，语气比之前大了几个分贝，也压根就没有顾忌到场合。这一声，甚至比王元芳平日里说话的分贝还要打上一些。一时间本就被这个案子的发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大家，却一瞬间就被王元芳的声音给吸引了主意。
狄仁杰也有些发愣，抬头去看王元芳的表情的时候发现王元芳的眸子里浸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狄仁杰不知为何突然就心情好起来了，看着这样的王元芳，似乎连头都不是那么疼了。
“狄大人，你没事吧？”苏明诚的精神今天有些紧张，狄仁杰和王元芳将整件案子分析地如此头头是道，让人不得不信服这就是真相，但是信服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要苏明诚如何都不能够相信，自己多年以来信任的好朋友，在多年以前帮助过自己洗刷冤屈的秦孟，居然会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残忍凶手。的确是残忍，那些尸体大家都是亲眼看到过的，全身上下除了头之外连骨头都是碎的，一个人，不对，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杀人凶手又要有多残忍才会用这样残忍血腥的手法去杀一个人，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恨才会下地去手？苏明诚觉得不可置信。
苏明诚一直以为，就算秦孟才旁人眼里一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但是自己和这个人生活了几十年，最起码还是了解他的，可是现在狄仁杰和王元芳所查出来的真相，无一抖不是在告诉苏明诚，他不仅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可是一个人，究竟是要有多大的仇恨，要有多人格扭曲才会下手去杀那些无辜的人，秦孟和那些人又有怎样的生仇大恨？对于苏明诚眼底难以置信的疑惑，狄仁杰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但是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苏明诚其实也只是一个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无辜之人，他到现在为止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多年来一直感谢并信任的人，早就已经在最初被他安排在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无辜丧命。
狄仁杰蓦地想起自己在翻看书房卷宗的时候看到关于秦孟资料的最后一页，有一项，说的就是秦孟在赶来锦安镇的那一天，曾经迷路过，在锦安镇十里之外的那个隐蔽的深山树林里曾经待过一天一夜而无人问津，最后还是苏明诚从上山砍柴的樵夫嘴里得到了消息，才带人上山去解救秦孟的。而狄仁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时候的秦孟实际上已经不是真的秦孟了。那么真正的秦孟又去了哪里呢？这个狄仁杰自然是不知道了，或许真的秦孟就是在那个树林里，在那个晚上，被假的秦孟给杀死了也说不定。不，那是肯定的了，狄仁杰想。如果真的秦孟并没有死的话，何以这么多年真的秦孟都没有出现过呢？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真的秦孟实际上已经死了。
当然，想到这些的狄仁杰思绪已经飘远了，狄仁杰现在的心思自然是不在这里的，如果这个时候的狄仁杰是全神贯注的话，一定就能够注意到站在苏明诚身后的秦孟此时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说不上来如何怪异的表情。似乎是冷笑又有点轻蔑，还有点怅然。总之是狄仁杰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那种意义的笑。如果狄仁杰能够及时发现秦孟的不对劲的话，或许就能够及时阻止这一切事件发生了。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就是如果了。
所以等狄仁杰发现的时候，秦孟已经倒在了地上，此刻秦孟的嘴角正不断地翻涌着暗红色，甚至都已经有些偏黑色的血液。狄仁杰看着这个样子的秦孟条件反射地瞳孔一缩，他居然自杀？不，他怎么可以自杀呢，自己还没来得及向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一个答案，他怎么就能够自杀呢？狄仁杰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但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狄仁杰冲到秦孟面前的时候，狄仁杰已经再也支撑不了站着的姿势，而是重重地仰面摔倒了下来。
秦孟嘴角的的血迹还在不停歇王外面涌动着，似乎还有渐渐转为漆黑一片的趋势，这是……服毒自尽了。所有人，就连王元芳也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狄仁杰却已经蹲了下来，蹲在了秦孟的面前，突然就有写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地拽住了秦孟的衣领，狄仁杰的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克制不住的颤抖和沙哑：“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快说！快告诉我！！”狄仁杰的声音又那么一丝丝的受惊和害怕，王原档包括在场众人都看在了眼里，所有人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样子的狄仁杰，是谁都没有见过的。
或许是狄仁杰的模样从未如此激动，从未如此歇斯底里，被狄仁杰拽住了衣领的秦孟却突然不知何故笑了起来，因为秦孟从一开始就知道，有狄仁杰在，这个计划从实施的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但是少主，至少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不是么，王元芳，真的是狄仁杰的软肋，而一个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有了失败的可能性。狄仁杰想要知道的，他是怎样都不能告诉他的了。他的人物已经失败了，已经没有脸再去给少主效命了，他最后能为少主座的，就是不背叛。身为死士就是这样，一旦任务失败，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孟，不，他不是秦孟。他是暗夜。地宫的死士头领暗夜，只是他在锦安镇已经埋伏了这么多年，有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身为秦孟的生活除了尸体就是尸体，这样的平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暗夜不再说话，只是看着狄仁杰，狄仁杰像是跟他耗上了似的，直直地盯着他，狄仁杰的目光向来都有洞察力，暗夜不想在这双眼里露出破绽，所幸闭上眼睛。反正，他也没什么破绽好露了不是吗？直到身旁响起了重重的叹息声，暗夜才又睁开了压进，有些意外地看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的苏明诚。苏明诚是待他极好的，好到有时候暗夜都有一种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的感觉，岁月静好，怎么不好呢？可是他终究不能，要说他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就是苏明诚了吧？换了他真心相待，却杀了他的朋友。
所以暗夜开了口：“对不起，苏明诚。”
苏明诚似乎是丝毫都没有惊讶，看着这样的暗夜却是反而微微笑了起来，良久才仿佛是叹息：“这才是真正的你。”
暗夜的瞳孔微微一缩，看着苏明诚。苏明诚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又笑了。苏明诚其实早就知道秦孟不是秦孟，从秦孟第一天到锦安镇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当时自己是为了不动声色地调查，后来却是发现，这个人，其实也不坏。甚至可以说和秦孟很相似，却又有不一样的地方。苏明诚本来就是一个很懒的人，久了，也就不在计较了。只是渐渐地好奇，这个把自己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少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了，当时的秦孟不就是少年的年纪么？这一猜，就是猜了十年，两个人，也就这么生活了十年。却是不行像，揭开了面具，却要面对离别。
秦孟死了，不，应该说是暗夜死了。苏明诚给他立了坟，就在县衙的后山上。狄仁杰就站在门口，就这么看着，也不知站了多久，知道，一道红色的身影站到了他的身边。
“狄仁杰。”王元芳叫他。
狄仁杰回头看向身旁的人，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远处，苏明诚立完了坟，往这边走，快走近时，看到了狄仁杰和王元芳相携而站，微微一怔。从前，他跟他也是这样的吧？即使知道他最开始的时候就不是那个人，可是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
苏明诚开口，声音沙哑：“狄大人，你很幸运。”狄仁杰定定地看着苏明诚，苏明诚淡然地回视，然后，狄仁杰在苏明诚的眼里看到了和他一样的东西。
然后，沉默。
直到苏明诚的身影走远了，王元芳才凑近狄仁杰：“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
狄仁杰看着眼前一脸不明所以地王元芳，突然一把搂住他，笑了：“元芳，结案了，我们，又该启程了。”在王元芳看不到的角度，狄仁杰却是一脸的深思。他想，他是明白的。看到他和元芳，苏明诚自然想到了暗夜。在某些程度上来说，苏明诚和暗夜的关系，和自己和元芳应该是一样的。一个破案，一个验尸。自己和元芳，不也是一起破案，观点不同却又契合。
嗯，所以，自己要比苏明诚幸运。
狄仁杰收拢了双臂，把怀里的人楼地更紧了。王元芳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挣扎，这样安静的时光，本来就难得。狄仁杰的温暖，王元芳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贪恋的。
“元芳？”
“嗯？”
“我们该启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