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若是要告御状的话,成败完全就在此一举了。反正横竖就是一条命而已,想到这里,苏盈绣觉得自己刚刚流失掉的力气瞬间又归来了。对啊,反正横竖只有一条命啊,就算她今天在这里丧了命,但是对于爹和娘,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为人子女,自然是以“孝”字为先。想到这里,苏盈绣蓦地睁开了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坚决地光。然后,苏盈绣就在狄仁杰和王元芳以及那两个带着她到这里来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目瞪口呆里,苏盈绣就已经躺在了地上,并且以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从那全部是钉子做成的钉床上滚了过去。
一时之间,包括狄仁杰和王元芳在内的在场四个人都没办法发出声音,狄仁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的音节都没有发出来。所有人都仿佛被瞬间点了定身术一样,一个个都没有丝毫的动弹。而有那么一瞬间,苏盈绣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苏盈绣甚至连疼痛都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是定定的,甚至都像是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那钉床虽然看着如此恐怖,也很渗人。但是其实那个钉床,完全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至少它的长度就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长。
苏盈绣完全滚过去其实也不过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可是等几秒钟过后,苏盈绣便只觉得白光一闪,然后眼前便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而就在苏盈绣昏迷过去的那一秒,狄仁杰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般,迅速地往苏盈绣的方向跑了过去,动作迅速地从袋子里拿出一颗药丸,迅速地送进了苏盈绣的嘴里,然后抬了一下苏盈绣的下额,确定那药丸吞咽了下去之后,狄仁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药是刚刚在他们感到这目的地之前,到了狄仁杰的手里的。这药是李婉清精心培育的,原本狄仁杰以为今天他拿不到那药丸了,只是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用,至少,先要保住苏盈绣的性命。
苏盈绣今日本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经过了火圈和钉床,原本的白色已经完全被血水浸透了,白色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就算是狄仁杰也有些不忍。一个弱女子,遭受这样的一切已经是命运的苛责,现在,为了告一个御状就又要了苏盈绣的命了,原本,狄仁杰只是为了破案子,但是在这一刻,看着这样的苏盈绣,狄仁杰突然就想要去保护她,他的职责是破案,那么想尽办法保住被一个心有冤屈的被告的性命,也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将药喂给苏盈绣之后,狄仁杰拦腰抱起苏盈绣,对着一边的人道:“去通知皇上,就说我先带苏姑娘去疗伤了。”游行虽然因为苏盈绣这早就预谋好的一出提前结束了,但是狄仁杰知道,此刻一心挂念着苏盈绣的李治自然是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了的。只是,那药丸只能起到止血的作用,只能暂时地护住苏盈绣的心脉。暂时,苏盈绣的性命还是不用担心的。只是李婉清的药丸再厉害也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现在苏盈绣的伤明显已经严重要再迟一些就会有性命之忧的危险,所以苏盈绣必须,马上就要进行医治。若是再迟了一些,苏盈绣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了。想到这里,狄仁杰不由得更加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同时对着边上的王元芳,元芳,恐怕过会儿我们要去宫里走了一趟了。
王元芳点了点头,苏盈绣这个样子,再加上如今李治对苏盈绣在意的程度,自然是要请御医的。只是狄仁杰和王元芳都没有想到的是,李治的速度居然要比那些御医的速度还要快,以至于那些御医赶到的时候,李治已经守在了苏盈绣的床前了,一时之间那些御医的脸色都有些忐忑了起来,略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是现在李治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床上昏迷着的苏盈绣身上,对于那些太医的忐忑和小心翼翼似乎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语略有些急迫地问。只是李治这样的语气倒是让那些太医有些欲哭无泪了:“皇上,臣等刚来,还未曾诊脉…”臣又不是神仙,又怎么会立刻就知道呢?只是看着李治这凝重又担忧的表情,这样的话那些太监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一心只挂念着苏盈绣安危的李治,对于太医们的这番和应付没什么差别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地挥了挥手,对着太医院首近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开口:“朕…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一定要把盈儿给救回来。若是救不回来…”李治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太医院就给朕全部提头来见!”
按说,现在的苏盈绣仅仅只是一个落魄孤女,可是这句话,李治根本就丝毫都不掩饰自己对于苏盈绣的在意了。
“太医,怎么样?”眼见着太医把完脉起身,李治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太医听了李治的话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面露难色了起来:“皇上……”似乎是准备开口了却又猛的顿住,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治本就心急火燎的样子,又见到太医的这副模样更是焦躁。李治只觉得胸腔一阵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一时压抑不住一脚踹在了太医院正的胸口,那太医院正一时猝不及防被踹地跌倒在了地上。太医院正于施仁已经逐渐年老,平生几乎也从未见过这位向来仁慈的君王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间竟也愣在了那里,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太医院正于施仁如今是整个太医院的主心骨,而那于施仁按照年纪来算的话早就已经告老还乡的了。只是这于施仁在医术方面颇有造诣,如今太医院的好几个后起之秀都是师出于施仁。若是换作往日,那几个人恐怕早就冲过去把于施仁扶了起来。但是今日发火的人是李治,在李治发火把于施仁踹得跌倒在地的时候,在场的那些太医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可是一个都没有开口说话,纷纷噤若寒蝉。
这于院正平时李治对于他平日里也是敬重有加的,今日李治也实在是急火攻了心,一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踹的是谁,直到于施仁跌倒在地控制不住地呻吟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于院正……快把大人扶起来!”李治挥了挥手吩咐身旁的人,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的表情:“院正,对不起,朕……”只是还没等李治说完于施仁就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起了身打断了他:“皇上,臣万万不敢。”帝王的怒火作为臣子的承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帝王的歉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承受的。
君臣之间,自古以来就是如此。这只是个小插曲,李治的目光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床上的苏盈绣,狄仁杰的药只能暂时护住苏盈绣的心脉,但是这伤上加伤,重伤又伤,就算是在场的那些个太医在给苏盈绣脱衣疗伤。因为苏盈绣浑身都已经被血水和汗水浸透的缘故,苏盈绣身上的衣服甚至都已经完全黏在了苏盈绣的身上。刚刚于施仁尝试着给苏盈绣剥离地时候,甚至还带下了苏盈绣身上的几片皮肉。
饶是于施仁这种见惯了各种各样伤患的人,也忍不住心疼。这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冤屈才会宁愿遍体鳞伤,也要告御状?
“皇上……”床上的苏盈绣不知何时已经清醒了过来,虽然有些艰难,但是依旧执拗地拽住了李治的衣袖:“臣女……有冤要诉。”李治低头的时候正好望进苏盈绣在那一瞬间亮得惊人的眸子。最终,李治终于叹息了一声:“盈儿,你说吧。”听到李治松了口,苏盈绣脸上闪过一抹欣喜的笑意,只是在苏盈绣那张失血过多的脸上,显得尤其苍白和可怜。
“好了,盈儿,你不要笑了,直接……说吧。”李治似乎是不忍心再看苏盈绣虚弱的表情,李治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走了一半却又顿住了步子。只是李治的这副模样落入了在场众人,甚至是那些守在苏盈绣床边的宫女太监的眼里,所有人脸上都纷纷闪过奇异的神色。似乎除了武媚娘之外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女子得到圣上的如此垂怜,甚至威胁上了所有太医院太医的性命,甚至不惜踹了太医院的院正?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躺在床上神色虚弱的女子,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苏盈绣,在得了李治的许可之后,声音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却近乎有些坚决地一字一顿道:“皇上,臣女,状告楚辞,灭我苏家,屠我满门,甚至对我,连番追杀。如此种种,希望,圣上给臣女,给臣女一夜之间无辜丧命的父母,我苏家满门的性命,沉冤昭雪!”
苏盈绣的话音落下许久,四下里都寂静地没有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