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距离兵部尚书府不远的一处小宅子内。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点了一盏灯,拿起手里的毛笔就着砚台里磨好的墨水,似乎是想写点什么,却迟迟没有下笔。如此过了一阵,男子的眉宇又微微地蹙起,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只是这样的神情很快就被打破了。原因却是因为这个屋子里突然响起的第二道声音。
“怎么,迟迟不下笔是因为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所以觉得没办法交代?”这话音丝毫不掩饰讽刺的意味,又似乎隐约有点不屑。但更多的,却是似乎眼前这人是已经卑贱到了尘埃里的那种注视感。来人明显是看不起布衣男子,但是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种不屑被那人掩饰地很好。布衣男子似乎是察觉到了男子语气中的不屑,似乎是有些被惹怒了,但不知是因为什么,这种怒意被他很好的压制下去了。
“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男子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淡淡。可是来人去似乎并不满意男子话语里的颓废之感。在男子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上前一步,猛地拽住了男子的衣领,凑近男子,语气略有些低沉地一字一句道:“没有合适的时机?那我就给你一个时机。朝廷三年一度的选秀过了年关就要开始了,兵部尚书之女苏盈绣也在选秀之列,这就是你的时机。”说完,那男子猛地一下放开了男子的衣袖。似乎男子身上又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自己的手,似乎是嫌弃那男子一样。男子本来就是个骄傲的人,骄傲的人从来都不会错过这种细节,所以自然是不会错过那男子眼中的嫌弃。
男子似乎是有点恼怒,但是并没有爆发出来。反而是扯出了一丝勉强的笑意,同时也有点疑惑:“苏盈绣?苏家不过是个兵部尚书吗?而且如今朝中都是一边倒的局势,苏折哪一边都不站,在朝堂本来就一点都吃不开。苏盈绣,会在选秀之列?”显然,男子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此时如果有人在这里的话,势必会惊讶,看那男子不过是个布衣,居然对在朝官员,还是兵部尚书家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不过那男子的话却让来人眼底的不屑更加浓厚了。来人笑道:“楚大人,你果然是不在官场太久了么?苏折虽然如今在朝堂吃不开,但是,苏折到底还是一个兵部尚书。何况苏折还有一个掌上明珠似的女儿,苏盈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苏盈绣的年纪也不过十五,正是在选秀年龄界线的范围之内。”来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哦,我差点忘了,那苏盈绣如今可是你金屋藏娇的小情人,怎么,难不成,你舍不得了?”说着,来人故意凑地极近,说话时出口的热气都要扑到布衣男子脸上去了。
那布衣男子名叫楚辞。刚才来人嘴里说的楚大人,就是面前的楚辞。只是现在楚辞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甚至是有些凄凉的地步。楚辞在听了那个男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猛地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嗜血的光,那是把一个人给恨到了骨子里的那种眼神。
“我怎么可能舍不得?”楚辞说完,似乎还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狠,又加了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恨。我的家人,我的家族,都是因为苏家,都是因为苏折而死的,我怎么可能还会对苏盈绣动心?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啊。他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复仇。可是真的丝毫没有动心吗?为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底划过的居然是苏盈绣巧笑嫣然的模样。不过这样的念头很快就被楚辞给抛在了脑后。他不可能喜欢上苏盈绣的,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仇人的女儿呢?他是要报仇的。
楚辞的失神只在一瞬间,瞬间便回过神来。
来人看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刺激他了。因为他知道,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虽然只是一颗棋子,但是那人也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不然物极必反可就不好了。
“总之,记住。朝廷的选秀会是一个好时机。至于想不想做,想不想复仇,就看你的了。”说完,那人就像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只留下一脸失神的楚辞。而同一时刻,兵部尚书府里的苏盈绣,在和苏折和文盈盈就朝廷选秀的事情讨论过一番之后,回到屋里的苏盈绣就开始坐立难安了起来。虽然苏折和文盈盈都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而不顾女儿幸福的人。但是苏盈绣怎么说也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女。虽然如今的兵部尚书家已经逐渐处于弱势。但是因为苏折是极为疼爱女儿的,所以该教给苏盈绣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少,甚至连不该教给苏盈绣的东西都教给苏盈绣了。所以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苏盈绣也是多少有点了解的。
所以,苏盈绣很清楚,她作为兵部尚书家的女儿,选秀这条路几乎是避无可避的会发生在她的身上。而她为了整个尚书府,也有责任承担这个。只是,就连苏折和文盈盈都不知道的是,其实在他们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们的女儿苏盈绣却是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至于苏盈绣为什么至今都还不说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这个心上人,若是苏折和文盈盈知道的话,根本就不会同意的,这点,苏盈绣丝毫都不怀疑。兵部尚书家虽然如今算不上鼎盛,但是苏折怎么说也是在朝堂上有一席之位的。而苏盈绣作为苏家的嫡女,苏折再怎么样都不会让苏盈绣嫁给一个一官半职都没有的凡夫俗子的。
苏盈绣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胸腔里翻涌的酸意,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是真的喜欢楚辞,可是如果拒绝了朝廷三年一度的选秀的话,对于如今的兵部尚书家来说,那些朝廷的大臣到底会如何说他们兵部尚书府的人,会如何为难自己的爹爹,这也是苏盈绣可以想象地到并且不愿意见到的。可是,一边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一边是自己亲生父亲左右为难的处境,这对于苏盈绣来说也是个难以抉择的处境。苏盈绣想到这里蓦地一顿,突然就不想再想下去。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又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所幸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今天可是苏盈绣约了和楚辞往常一样的见面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苏折因为朝堂的事情心烦肯定也很早就睡了。苏盈绣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爹娘房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若是往常,这绝对是苏盈绣出门见楚辞的最好时机,但是今日,本该心情很好的苏盈绣突然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导致苏盈绣一路到楚辞门前的时候都是一个神游太虚的状态。
苏盈绣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应声。来开门的就是楚辞。楚辞似乎是很惊喜苏盈绣会过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盈儿?”
只是楚辞刚刚开口唤了苏盈绣这么一声,却似乎是踩中了苏盈绣心里的泪点一样,苏盈绣猛地一下就扑进了楚辞的怀抱:“呜呜呜,楚哥哥,朝廷要选秀,我在选秀之列,要怎么办啊?!”扑进楚辞怀抱里的苏盈绣一瞬间便哭的稀里哗啦的,自然就没有注意到楚辞的表情在听到他说的话的一瞬间就神色微变。那双望着苏盈绣的眼睛里哪里有所谓的情意?不过全是些算计而已。是的,从一开始,楚辞接近苏盈绣就是在算计,算计着每一步,看着苏盈绣一步一步,被自己诱拐到身边。
苏折,你这个害了我爹娘却依旧高枕无忧的人,如今我同样算计了你的女儿,骨肉至今分离之痛,不知道若是你经历了的话,又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的时候,楚辞的眼底是一片鲜红的颜色,不过背对着他被他抱在怀里的苏盈绣没有察觉到而已。
苏盈绣渐渐平静了下来,楚辞放开了她。看着苏盈绣因为哭泣而通红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也只有一瞬间而已。
“盈儿,那你怎么办?你不会不知道我对你。说着,楚辞故意露出一脸深情又似乎有些犹豫无奈的表情来。楚辞就是这样,无论任何时候都能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地恰到好处又能恰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这就是楚辞。可怜苏盈绣到现在为止都还身在局中尤未可知。
苏盈绣本来就很纠结,听了楚辞的这番话更是着急了。对于楚辞,她是真心喜欢的,可是身为尚书嫡女的她又咳不可推卸的责任。楚辞看着苏盈绣这般模样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苏盈绣是真的喜欢他这点不假,但是比起苏折和苏家来说分量还是轻了些,至于苏盈绣最后会如何作选择楚辞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虽然苏盈绣喜欢他的时间也不短了,可是他在苏盈绣心中的分量终究还是轻了些。想到这里,楚辞的心中忍不住涌起了一股子恨意来,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有可能失败?
看来那个人说的并没有错,有些计划真的要提前实施了,而这次选秀的机会,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